電話是沈錢來打過來的,沈遇安到了那邊被安排在木材工廠裏做舊家具。


    沈錢來的工廠是專門做家具,但是又不是一般的家具。


    如今國外特別喜歡帶著國內古代風格的仿古家具,那些外商又分不清真假,或者根本不管真假。


    他們呢,就將家具用特殊方式做舊,再出口賣給外國人。


    那些外國人喜歡的很。


    以前木匠做舊的手藝不太精細,普通外商購買就圖個異域風情,根本無所謂。


    但是最近接了一單大單子,有從m國喜歡東方文化的大富商喜歡仿古家具。


    挑了好幾家就找不到滿意的。


    在見到沈遇安做出來的雕花仿古屏風之後,大手一揮,直接訂了幾千套,說是要放在自己的家具城裏賣,但是做工得好。


    具體是不是對方說的那樣,沈錢來他們管不著,隻要有錢掙就行。


    這不,沈遇安一到海城,就沒日沒夜的幹活。


    好不容易交上第一批的貨,沈錢來才有時間給葉槐送消息。


    “遇安在那邊還開心嗎?”葉槐聽完之後,隻關心沈遇安開不開心,他身體能不能夠撐住。


    那邊沈錢來卡了一下,接著道:“我也看不太出來,反正整個人精神頭很足,眼睛亮亮的,應該是開心的吧?”


    “開心就好。”


    別的話葉槐沒有多說,讓沈錢來多照顧著點,有空就每周一固定時間給她來個電話。


    那邊沈錢來連連答應,保證一定會看好遇安哥,讓嫂子放心。


    還說了,雖然海城很亂,但一般波及不到他們的工廠,在廠裏安全的很。


    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還是要多注意點。”葉槐並沒有對方那麽放心。


    始終心裏放心不下沈遇安,想著等這學期結束,抽個空去海城看一看沈遇安。


    掛完電話,知道他在那邊一切都好,葉槐懸著的心,放下來一些。


    因為她天分高,學期結束後,教解剖的王教授要帶她去醫院學習。


    王教授是國內權威的腦外科專家。


    葉槐還是大學生,等畢業分配醫院或者成為研究生,才會進行明確的分科。


    腦科在國內醫療領域人才特別緊缺,國內的醫療水平本就不太高,很多專家在之前的動蕩中消失。


    人類的顱腦結構複雜,相比其他科,腦外科對於手術要求有更為精細的動作,手部條件和心態要求極高。


    葉槐不僅一點就通,更可貴的是,她並不僅是理論成績優秀,在實踐操作上更在讓對方驚歎。


    為了防止這麽一個好苗子被別人摘了,王教授在觀察幾節課之後,就找上她。


    意願讓葉槐考研的時候成為他的學生。


    不等她下決定,對方就已經準備帶葉槐去國外參加國內外腦科專家交流會。


    這麽好的學習機會,葉槐自然不會放過。


    她明白,自己答應去,就代表著答應成為他的學生。


    *


    飛往m國的飛機,正飛在大洋上空。


    葉槐側頭看向舷窗外越來越小的陸地,神色莫名。


    旁邊坐著王教授在收葉槐之前收的學生,林文笙,也是葉槐之前拒絕的追求者。


    在看到林文笙的那刻,葉槐的確驚訝了幾秒鍾。


    不過也僅僅是驚訝而已,其他的並不太關心。


    林文笙倒是驚喜異常,上次被拒絕,聽說葉槐結婚之後,整個人消沉了一段時間。


    直到在王教授那邊見到葉槐的個人資料,用來申請出國的戶籍信息上顯示,葉槐還是未婚的狀態。


    這才振作起來。


    隻要沒結婚,他就有機會不是嗎?


    林文笙暗自欣喜,便跟著過來,跟師姐好不容易換了位置,坐在葉槐身邊。


    可惜,葉槐對見到他並沒有意外,或者說根本無所謂。


    這讓林文笙有些泄氣,隨後又鼓勵自己。


    “葉師妹,要不要先睡一會,要飛十幾個小時......”


    “是啊,小槐,睡一會吧,下了飛機沒時間休息,我們直接就去交流會。”王教授眯著的眼睜開提醒。


    看向其他幾個學生道:“你們也趕緊休息,到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的,老師。”


    “好的,教授。”


    葉槐笑著點頭,目光對上身旁一直看著她的林文笙,禮貌笑了笑,便閉上眼睛休息。


    等葉槐睡著之後,林文笙才小心翼翼問空姐要一張毛毯,給葉槐輕輕蓋上。


    *


    海城天發木材廠。


    衝天的火光伴隨著一股股濃煙從工廠裏冒出來,帶著劈啪作響的木材焚燒產生的炸裂聲,裹挾著碎屑朝著人群飛濺。


    不斷有從工廠內逃離出來的工人,神色驚慌地從裏麵跑出來。


    沈遇安跟著眾人逃出來,彎腰雙臂撐著膝蓋,正為自己死裏逃生鬆口氣的時候。


    突然,正在清點工人的老板大喊:“錢來哥,你們有誰看到錢來哥出來了沒?”


    “......沒。”


    “沒看到。”


    “剛剛我們跑的時候就沒有注意到錢來哥。”


    “猴子,錢來哥不是跟你去倉庫清點木材了嗎?你出來了,他人呢?”


    有人見到一直跟在沈錢來身後的小跟班,瘦猴子,連忙上前詢問。


    “我,我,我不知道......”


    瘦猴子是個十幾歲的黃毛少年,驚魂未定,聽到沈遇安幾人的問話,懵了。


    結結巴巴解釋:“火災之前,錢來哥說北庫房那邊還有一批貨沒有清點,為了快一點結束,我跟錢來哥就分來行動......”


    “以,以前也是這,這樣的,基本上不到一刻鍾人就回來了,這次......”


    “我剛想去北庫房看看,就著火了,沒顧得上,就......”


    話沒說完,瘦猴子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隻顧自己逃跑,完全忘了還有兄弟在裏麵。


    大家瞪著他,尤其是曾經被錢來救過一命,拜過把子的老板,擼起袖子就準備上前揍人。


    “你就把錢來哥忘在了裏麵?!你知不知是誰把你帶來廠裏,給你一口飯吃的?!”


    老板身型健壯,一米九幾的大個子,渾身肌肉,一個人有瘦猴子兩個人大。


    臉上還有一道穿過鼻梁的刀疤,凶神惡煞地瞪著瘦猴子,把對方嚇的當場就尿了褲子。


    眾人嫌惡地捂住鼻子,沈遇安眼神冰冷掃過對方。


    大家沒指望瘦猴子救人,最起碼喊人。


    這邊火勢凶猛,救火的人正在噴水。


    沈遇安拉住生氣的老板,開口:“老板,你先帶大家離開,這裏還是太危險,我進去找錢來。”


    “不行,你別去,我找兩個兄弟一起去。”


    老板拒絕,這次工廠失火的透露出不尋常,說不定是人為。


    貨燒了不要緊,隻要人在錢在,就有重來的機會。


    老板瞥了一眼他,心裏想著沈遇安又是廠裏這批貨能夠成功出貨的關鍵,他不能出事。


    更何況,對方還是錢來兄弟讓他多多照顧的人。


    老板沉思兩秒,拒絕了沈遇安。


    說著便帶著三個壯漢一起進去,不給沈遇安說話的機會。


    沈遇安抿了抿唇,沒說話,沾濕外套,跟著衝進去。


    “唉!”


    “哎呀,沈師傅進去了,這可怎麽辦?!”


    北倉庫那邊木材量少,也有可能是離著火點遠,跟幾個倉庫隔著一段兩米左右寬度的路,這才燒的沒怎麽厲害。


    幾人見狀鬆了一口氣,注意到跟著過來的沈遇安。


    老板眼中露出意外,繼而欣賞的眼神,沒說話。


    搬開門口的重物,捂住口鼻進去找人。


    在角落處找到倒在地上的沈錢來。


    沈遇安上前伸出手指放在對方鼻子下:“人活著,我們先把他救出去。”


    “唉!好,來搭把手。”


    幾人將昏迷的沈錢來搬起來。


    剛到倉庫口,火勢已經大了起來,出口已經被堵住。


    沈遇安跟三個兄弟搬木頭,讓老板背著沈錢來先出去。


    在即將出去的那一秒,眼見著頂上被燃燒斷裂開的木頭砸下,就要壓在老板頭上。


    在千鈞一發之際,發現情況的沈遇安立刻飛奔過去,將兩人推開。


    “呃——”


    悶哼一聲。


    木頭砸在他的後背,火星點燃身上的衣服。


    其他人見狀,立刻幫忙,將人拖出來。


    幸好沈遇安的外套是打濕的,沒燒到肉,幾人躺在空地上喘著粗氣。


    “沈師傅!多虧了你,我刀疤差點交代在這裏。”


    剛剛的情況實在是太險,斷裂的木頭尖刺直直對著他的後腦勺,要不是沈遇安,他刀疤恐怕今天就死在這裏,太不體麵了。


    沈遇安擺了擺手,“先帶錢來去醫院。”


    這次的大火,毀了老板多年的經營,報警也沒查出原因,隻給了一個意外的結果。


    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沈錢來是被人敲暈,輕微的腦震蕩,正在醫院休養。


    老板和沈遇安陪在他床邊,老板正發火一拳錘在窗台上,氣憤道:“他爺爺的,一句意外就打發了老子,當老子是個傻子!一定是野狗那幫人!”


    野狗是做假古董生意的,也做一些仿古產品,這次外商選中了老板,沒選中野狗。


    對方的性格,自然不會放著老板輕鬆掙錢。


    可是,沒有證據。


    沈錢來被人敲暈時,也沒有看到是誰幹的。


    野狗又有黑白道的關係,老板這次算是吃了啞巴虧。


    怪不得待在醫院生氣了這麽些天,還沒有消氣。


    “他有後台,我也有後台,就看誰的後台硬,這口氣我不出不行。”刀疤重重拍了一下窗台,眯著眼睛思量著。


    隨後看向沈遇安和沈錢來兩人,“我準備去找我幹爹,你們要不要一起?”


    刀疤看中兩人人品,人義氣,適合當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沈錢來見沈遇安點了點頭,他咽了咽口水道:“我們現在也沒地方去,老板想著我們兄弟倆,我們自然是跟著老板。”


    “錢來哥別這麽客氣,你跟遇安,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


    老板隨後給兩人打個預防針,他是因為沒出息,被他幹爹趕出來的,這次回去也不是那麽容易。


    兩人預感到老板的幹爹恐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心裏頭惴惴不安,卻還是點頭。


    在這之前,沈遇安決定先去北城偷偷看看葉槐。


    他想葉槐了。


    經曆過這次生死,人被砸中的那刻起,沈遇安的腦中隻放不下葉槐和沈幸運。


    第二天就買了去往北城的火車票。


    風塵仆仆到了北城後,去四合院找葉槐。


    卻在劉嬸口中得知,葉槐早就搬了家,院子正在招租。


    “對了,幸運上次生病過來,你怎麽沒跟著過來?”劉嬸問。


    “幸運生病?”


    “是啊。”劉嬸見他一臉茫然,反應過來,“你不知道啊?”


    沈遇安這才知道,幸運一個月前生病,被根子送到葉槐這裏,之後幸運便留在了北城。


    那現在他們去了哪裏?


    葉槐怎麽還要把這裏的房子出租了?


    沈遇安告別劉嬸,在對方的建議下,先去葉槐學校等等看。


    一直等到晚上,也沒見葉槐從裏麵出來。


    準備去顧醫生那裏問問,顧醫生應該知道葉槐去了哪裏。


    剛轉身,就聽到有人語氣遲疑地喊他:“葉槐對象?”


    沈遇安轉身,看到穿著藏藍色外套,紮著麻花辮的女學生。


    “你是?”


    “我是葉槐室友,之前我們在校門口見過,對了,你是來找葉槐?”


    沈遇安想起來對方是誰,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葉槐沒跟你說嗎?她跟王教授出國了,不在學校。”牛春花疑惑地看著比上次見麵瘦了很多的沈遇安。


    疑惑兩夫妻上次感情還不錯,怎麽葉槐連出國這麽大的事都沒跟對象說?


    難道是吵架了?


    “那你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十天半個月應該有的吧......”牛春花還有課,就不多聊,揮手離開了。


    留下沈遇安一人站在原地。


    出國了......


    沈遇安眼睫顫了顫,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幸運去哪裏了?


    幸運也跟著出國了嗎?還會不會回來了?


    一想到葉槐有可能再也不回來,沈遇安心就像是被海水淹沒,喘不過氣。


    全身上下霎時冰冷,整個人像是進了冰窖一般。


    麻木地背著包,在路上走著。


    包裏還有帶過來的海城特產,他托老板買了兩個傳呼機,想著以後兩人就可以經常聯係。


    一路上緊張興奮,在此刻全部化為絕望。


    走著走著,發現自己居然到了北城醫院門口。


    待了一會,被下班的顧醫生發現。


    “沈遇安?”


    “顧,顧醫生好。”


    “怎麽蹲在這裏?來看幸運?走,跟我回家。”顧醫生開口。


    “幸運,在您家?”不是跟著葉槐出國,再也不回來了?


    顧醫生一臉理所當然,“當然啦,走吧,跟我回家,小槐要半個月後才回來,聽小槐說你去海城闖蕩了,怎麽樣?辛不辛苦?這次回來還要去嗎?小槐和幸運總是念叨你,聽叔叔的,回來了就別去了,什麽都不比一家人在一起的好......”


    推上自行車,跟沈遇安一邊走,一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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