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雲也是後山村做買賣的一號人物,一個農村婦女能撐起一個家庭,十分有魄力,娘倆商量了關於小賣鋪擴大成超市的細節,第二天馬上在懶漢市召集人手,懶漢市的老頭青年們,有不少是幹泥瓦匠或者小工的出身,十裏八鄉的有人家蓋新屋就去幹活掙錢,沒活了就在懶漢市打牌。李銳家這個“舊房改造”工程,就工程量來說就是小菜一碟,畢竟可不是新蓋一座四間大瓦房,而懶漢市這些人都頂得上一支正常泥瓦匠施工隊了,於是很快推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泥瓦匠——李銳他二大爺,作為大總管,這也是鄉村泥瓦匠隊伍的常規方案,不管紅白喜事還是蓋新屋這種大事必然要有大總管,二大爺作為大總管掌握財務,安排人手。


    二大爺一大早安排張二棍開著手扶拖拉機運送磚頭水泥和沙子,同時指定安排村裏青年大工王磊上午帶頭拆完牆,下午物料送到之後開始施工,還讓人專門去請了村裏唯一的先生——老譚,提前來給看了看風水。


    自從後山村傳出老譚會占課算命的謠言之後,以老譚的臉皮厚度絕不會告訴鄉鄰不傳謠不信謠,他隻會順水推舟。有莊鄰牛犢子走丟了去找他掐算方位,有村裏光棍去找他合算姻緣,也有做小買賣賠本額度聽說了這件事回村裏找他測算財運,在農村一般的算命先生幾乎都會涉及看相、稱骨八字、占課、風水這些一整套,老譚作為新晉算命先生,跟人打交道最多,懂不懂沒事兒,高低能給你整兩句,莊鄰都淳樸,絕不可能知道這世界上還存在一種心理學上的巴納姆效應,於是大夥都覺得老譚高深莫測起來,甚至順帶也解釋了為什麽老譚常年混跡懶漢市,還能花錢大手大腳,同時養活村南葛寡婦母女倆。


    老譚來了之後,裝模作樣地定了院牆重新開門的尺寸和方位,還做主把李銳家原來過道的大門封了,隻留一個很大的窗戶,一個原有小賣鋪的門。他告訴王彩雲說,做生意對外的不能有兩個門,不然一個進一個出,不存財,但留著小平房和家裏通過的門是可以的,表示財進家了,眾村民深以為然。


    中午顧大娘也來幫忙和王彩雲一起蒸包子,因為在農村,房屋施工是大事,主家要給大工小工提供夥食的,李銳作為家裏頂梁柱,肯定不能閑著,缺什麽補什麽,沒有人攪拌水泥沙子李銳就得上,沒有人推小車送料了,李銳也得上,農村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不過他因為經過將近兩個月的呼吸和拳術鍛煉,身體素質變化很大,幹這些活異常輕鬆,再加上還請了顧大龍這個外援,那一身疙瘩肌肉有了用武之地,比李銳幹活還利索,老少爺們都誇顧大龍能幹,誇得顧大娘嘴都合不上了。


    這個小工程由於參與人數很多,二大爺幹了幾十年泥瓦匠了,組織經驗豐富,很多事情都是估摸時間以後安排同時進行的,所以到第二天就幹了大半,大家夥看著已經粉刷了牆壁、還沒有安裝上落地窗戶的大窗口,都覺得煥然一新,覺得這才配得上晚上的熱鬧。


    施工進度比較快,王彩雲看大家比較辛苦,就宣布說中午擺幾桌席麵犒勞眾人,在村裏開小賣鋪多年,莊鄰有一個算一個,提起王彩雲要豎大拇指,她可不是小氣的人。


    李銳和顧大龍拉著張二棍他們坐了一桌,幾個人都是大小夥子,基本上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局麵,吃到一半李銳從兜裏掏出手機,一看是林小雨發來的電話,然後就接聽了:


    “喂,小雨,”


    那邊聲音顯得特別著急:“李銳!你快來!”


    李銳覺得身邊有點嘈雜,轉身走到一邊繼續打電話:“小雨,啥事兒啊?小雨?!喂?!”


    電話那頭先是一連串的響聲,後麵隻傳來一陣忙音……


    顧大龍看見李銳麵色凝重地啟動摩托車,知道肯定有事兒,李銳從小跟在顧大龍兩兄弟後邊捉魚摸蝦掏鳥蛋,還經常偷家裏的小零食分給他們兄弟倆,在他有需要的時候,不管是背鍋還是跟高年級的學生正麵硬剛,顧大龍從未退縮,一次也沒有。


    這一次也是一樣,顧大龍從後邊追過來跳上了後座,一句話也沒問,前邊李銳一把油門摩托車就躥了出去。


    後山村離著縣城有七十裏(三十多公裏),平常騎摩托車也得40分鍾,李銳把摩托車飆到七十邁,但仍然感覺來不及,他拍拍顧大龍:“你打110,跟他們說縣城大豪網吧有個女同學在二樓包間遇到危險,然後給錢鎮打個電話,讓他先過去大豪看下,告訴他咱們隨後就到。”


    顧大龍在後邊頂著風說:“行。”


    李銳聽不清顧大龍在後邊打了多長時間電話,他隻知道林小雨不能出事,上一世記憶裏自己從初中畢業後跟林小雨是沒有什麽交集的,如果因為蝴蝶翅膀的煽動造成了一個女生出現意外,那他可能會內疚一輩子,賺到多少錢都換不回來。


    倆人趕到大豪網吧的時候,錢鎮和林小雨倆人站在門口邊上,網吧的玻璃大門碎了一地渣渣,地上還有幾處血跡,李銳看到林小雨人站在這,心就放了下來,沒等摩托車停好,顧大龍跳下車,一邊跑過來一邊問:“鎮哥,什麽情況這裏?”


    錢鎮說:“110已經來過了,恁同學沒事兒,咱上一邊說。”


    顧大龍跟林小雨點點頭,被錢鎮拉到一邊,他圍著錢鎮轉了一圈,看他身上沒有傷沒有血跡,也就沒太當回事,隻是好奇地問:“鎮哥,這是咋了?”


    錢鎮吸了口煙,低聲說:“我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裏邊電腦全讓砸了,十幾個人拿著消防斧幹的,我日,這夥人是真猛。”


    顧大龍摸摸頭說:“操,我在小李子幫忙幹活呢今天,飯都沒吃完就往這趕,這誰弄的?”


    “剛跟人家打聽了一下,一個叫李慶豐的,說是沙四的小舅子,他找的人來的,城東不是剛開了個新起點網吧麽,就是他開的。”


    “沙四是哪個?”李銳走過來問。


    他停好摩托車後,先問小雨有沒有受傷,然後看了一下狼藉的網吧大廳,問了一下事情經過,原來這群人砸完一樓的電腦上了二樓,沒人的包間直接砸了,有人的包間先把門踹開再砸,當時林小雨聽見外麵的聲音就給李銳打電話了,電話還沒打完門就被踹開,不過這夥子人還算有點道義,看見隻有一個女生,隻把手機搶過去摔碎了,電腦砸了,沒有打人,臨走拿斧子指指林小雨威脅她,意思是別多嘴,林小雨個子不高,但是膽子竟然挺大,沒有被這夥人嚇到,小拳頭握的緊緊的,圓圓的臉繃著,對自己手機被人摔了耿耿於懷。


    李銳掏出錢包抽了6張毛爺爺遞過去,讓她買個新的,然後告訴她:“這個地兒不能待了,今天你先回去歇著,明天休一天班,後天咱們找個新的地方辦公。”小姑娘也不知道後怕,喜滋滋地接過錢說:“謝謝老板”,就回去了,李銳這才一邊朝錢鎮和顧大龍走過來,一邊問沙四是誰。


    錢鎮把煙掐了,左右看看沒人,然後說:“沙四這夥人這兩年剛起來,是個大角兒,聽人家說手底下有好幾個二進宮三進宮的(意思是進過幾次監獄),他們這夥人主要在縣城東邊那一片混。”


    李銳問:“110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抓到麽?”


    錢鎮不屑地說:“操,等他們過來人早跑沒了,我到這的時候,派出所的人才剛到,不去逮人,把老板帶去問話去了,還他媽有這樣的事兒,我日!”他跟老板比較熟,有點打抱不平又沒辦法,畢竟學校的小混混跟社會上這些人沒法比。


    “行吧,鎮哥,反正俺同學木有事兒就行。”前一會看見老板娘正坐在網吧大廳的地上掉眼淚呢,這種事兒李銳琢磨著也沒法要求人家退租金了,不然跟落井下石似的,心裏念了幾遍“沙四”,把這個名字牢牢記下來,兩年以後他把人家胳膊肘一腳踩斷的時候,說了一句“你欠我一部手機一直沒還”,把沙四的小弟們都整蒙圈了。


    “咦,小李子,這是你對象吧,一聽有事兒跟要你命了似的,突突地就跑過來。”錢鎮沒見李銳這麽慌張過,惡趣味地揶揄他一下。


    顧大龍一把勒住李銳的脖子,說:“要有也是我先有對象,小李這個人吧,嗯,太悶騷,對象不好找。”


    李銳要爆料顧大龍最近感情受挫的事兒,還沒說兩個字就被顧大龍掐住了脖子,這事兒已經成了他的逆鱗了,誰提掐死誰,然而主要問題是,這個事兒除了他自己,隻有李銳知道。


    三個人商量去吃飯,因為顧大龍吆喝著說他們倆席麵吃到一半就跑過來了,少吃了太多肉虧得慌,得讓李銳請客,於錢鎮又把二胖喊過來,四個人找了家菜館,大吃大喝了一頓才散夥,其實這頓飯是感謝錢鎮,一個電話就奔過來幫忙的朋友,不多。


    二胖看見顧大龍和李銳騎著一輛八成新的鈴木王125摩托車突突地走了,胳膊肘撞了一下錢鎮問他:“鎮哥,李銳不是鄉下村裏的麽,怎麽買得起摩托車哩?”


    錢鎮扭頭問他:“是他自己家的車吧?摩托車有啥牛逼的,我爸還開雅閣呢!”


    二胖神秘兮兮地跟錢鎮說:“大龍上廁所的時候說漏嘴,才告訴我的,小李子自己掏錢買的,而且還是用的現金!”06年的3000塊大概相當於21年一萬五六了,不得不讓人覺得奇怪,畢竟平時誰也沒見小李子出手闊綽,年少多金的樣子。


    錢鎮喝了點酒有點上頭,他皺皺眉頭說:“別是偷來的吧?”身邊的夥計有偷東西的習慣可不好,都不敢帶到自己家裏,這種人也不能深交。


    二胖聳聳肩說:“不知道,反正咱們處這麽長時間了,他倆也不是能做賊的人。”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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