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聒噪的蟬鳴讓人覺得空氣比實際上更熱一些,提醒著受到噪音汙染的學生們夏季馬上就到了。


    顧大龍心裏煩躁,小聲罵了一句∶“特麽五月就開始叫,叫你馬幣”


    林邑縣一中,這個魯南市北部的小縣城中學裏,因為是五一假期,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沒在學校,操場上零零星星有些高三生,躲在樹木的蔭涼下不知是背誦什麽知識點,二胖和錢鎮坐在看台上能隱約聽到些聲音。


    手裏這根煙馬上就到煙屁股了,顧大龍吸了最後一口,丟到腳下碾一碾,又從口袋掏出一盒白將,扣開紙質盒蓋,往腿上一磕,捏起掉出來的一根,複又掏出打火機把這根煙點上,所有動作都是通過一隻手完成,因為另一隻手上捧著一本文綜的知識點匯總冊子。


    因為不太遠的地方有兩個女生同樣在在背書,為了維護形象不便大聲嚷嚷叫罵,顧大龍嘴裏念念有詞,並不理會二胖的冷嘲熱諷。


    而錢鎮在教室坐不住,出來隻是為了看他倆互相攻訐解悶子。


    過一會兒顧大龍實在受不了二胖這個話癆,開始反擊∶“死胖子你特麽消停會行吧,自己不學習別耽誤恁大龍哥!”


    “操,你現在就尿地上照照,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材料,還學習哩,我看你是來勾搭小妮兒的吧?”


    “滾尼瑪蛋的,老子上補習課就花兩千多,哪個小妮兒值2000多!”其實他覺得王琪兩十萬多都值。


    “我就擱這哈,看你怎學!”


    “你這個狗叼!”


    顧大龍一摔書本,和二胖掐作一團,可惜他體重不占優勢,二胖身子扭來扭去,顧大龍竟然擰不動他,隻好氣哼哼地一邊爆粗口一邊拾起掉在地上的煙盒。


    錢鎮靠在欄杆上不說話,如果這是鈴蘭,他已經是名字寫在頂點上的那個男人,畢竟現在刺兒頭都叫小李子揍過一頓,沒揍過的也夾起尾巴做人,沒人跟錢鎮爭風頭。


    可惜他得到的不是快意,而是迷茫,看起來更有錢更能打的小李子正在積極準備高考,方小誌那渣男在兩個校花之間流連忘返,而他,二胖,顧大龍,馬上就要結束高中生活了。


    顧大龍手裏煙盒一磕,又倒出來兩根,往錢鎮麵前一遞,說∶


    “鎮哥,你咋想的,打算考啥學校啊?”


    二胖插話∶“子承父業唄,反正我爹叫我回去學廚師,把我們家飯店頂起來。”


    “我看前幾天楊波台球廳剛開業,小李子以後打算幹麽去?”錢鎮問了一句。


    本來跟楊波一夥人有仇怨,但是顧大龍從中間擺了場酒,雙方講和了,台球廳營業後錢鎮還帶一群朋友去玩了幾次,他因此知道了台球廳有李銳的股,連帶著顧大龍都是小股東。


    小李子這腦子怎麽長的,人家怎麽就這麽多買賣能做呢?


    “先上大學唄,他還說上大學裏邊去幹電商哩,叫我跟著他一塊去跑業務,我們家琪琪還要考山大哩,我必須得去泉城搞事業!”顧大龍信誓旦旦。


    “擦,人家還沒看上你呢,一天到晚你們家琪琪。”上次那頓揍就是因為她,這小娘們太特麽能惹事兒了,二胖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嗯”,錢鎮沉吟一下,看來網店租賃這個業務還能長期幹下去,他和方小誌什麽投入沒有,一個月那幾千塊租金,覺得手頭寬裕了,看到李銳入股台球廳有點眼熱,如果家裏能再添點錢,做些小投資他覺得也不錯。


    身邊一些夥計聽聞此事也都躍躍欲試。


    顯然錢爸不這麽想。


    “我爸還叫我繼續上學,我覺得怪沒意思,打籃球以後能幹什麽,又打不成職業的,特麽當個體育老師嗎?”


    “對哈,鎮哥你那個籃球的國家二級運動員證書,要是不上學可浪費了!”二胖接話道。


    “歪日,鎮哥你去大學裏跟我一塊搞事業啊,當什麽體育老師!咱都去泉城不好嗎?!”


    “小李子也打算去考泉城的學校??”


    “去,就是他說要去的!”


    “嗯,不行我去考個那邊有體育專業的學校。”


    “臥槽啊,恁倆都上泉城,我幹什麽去?”二胖嚷嚷道。


    “你還想考大學?特麽上新東方去吧你!”


    “操!”


    倆人又打作一團。


    不管怎麽樣,在這個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三個夥計又重新達成一致,去濟南重聚首,在小李子的規劃裏搞事業!


    ——————


    高三一班的教室裏。


    自習課上,王琪掏出手機看了一下短信,最新的通話記錄還是上次王占奎給她打的,短信也沒有新的信息,她又把手機塞到桌洞裏,不知為什麽,越臨近高考越有一股焦慮,做題的時候那些考點都知道,可就是不往心裏去。


    同桌看她狀態不好,就悄悄問∶“琪琪,你怎麽啦,心神不寧似的?”


    王琪搖搖頭,強行逐字逐句地看題目,試圖把精神集中在這套試卷上。


    後山村生活超市,


    王彩雲看到天氣越來越熱,熟食在室外已經不經放了,最近和顧大娘商議著花大價錢進購了一台冰櫃,好用是好用,可是電費更多了,這幾天正心疼著呢。


    上午顧客不多,顧大娘和王彩雲聊些八卦,說到兒子,不約而同地提起高考的事兒。


    王彩雲說∶“李銳說他二模考了五百二十多分,咱不知道能報什麽學校。”


    顧大娘臉色一黯,歎息道∶“唉,大龍這死孩子,怎問都不說考多少分,誰道有木有學上的……”


    “我聽俺兒說大龍這陣子去上補習班,可木少使勁哩,你放心,怎弄得有學上。”


    “俺娘,他還上補習班,誰道哪弄怎些錢,家來還給我說身上木錢哩?!”顧大娘忽然有些懷疑。


    “是哩,俺兒這一兩個月我給他錢他都不要,你說怎事兒,別擱外頭作什麽事兒了吧?家來我得好問問!”


    “大龍說小李子擱外邊有買賣,那輛摩托車就是小李子買的……”


    “什麽!!李銳跟我說那輛摩托車是大龍買的!”


    “什麽!!”


    學校裏,正在不同教室背書的李銳和顧大龍同時一驚,不祥的預感,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就在兩位婦女賭咒發誓要好好逼問各自兒子的時候,村西邊石塘發生了一起事故。


    炸石頭的時候碎石砸傷了一個村民和他的羊,村長王占奎帶著民兵顧三文處理了一上午,發生這樣的事兒,可大可小,吳老板免不了要出血。


    王占奎叫那吳老板賠了一筆錢,又安排顧三文把人送去醫院,忙活一上午,中間多少得抽點好處費,錢不算多,他看不上那點兒,給顧三文正合適。


    錢是賠了的,羊卻活不過來,大小正好燉一地鍋,這不中午一夥人就近吃了一頓全羊宴。


    王占奎中午喝的不少,回到家之後醉醺醺地斜躺在沙發上。


    王琪媽一臉嫌棄地把涼好的一大壺茶水放在桌上,抱怨道∶“跟顧三文兒也能喝怎些!他是的什麽玩意兒?村裏有點什麽事兒,聞著味兒就來了,跟狗轉案子似的,哪眼看著哪眼煩!”


    王占奎喝多了,人還沒糊塗,臉色一黑罵道∶“不懂就少放屁!”


    “三文兒那是我的兵!我養個狗還得撂幾根骨頭哩,指著他辦事兒,不得分點好處?”


    “再說了,三文兒今年幹的哪個活沒有我的股?錢老子給你拿手裏了,往後外邊的事兒,你他娘的少插嘴!”


    王琪媽一看男人發火了,也不敢像剛才那般罵罵咧咧,隻是冷著臉進鍋屋剁餡子去,不過年不過節地,兒子鬧著要吃鮮肉餡餃子,她生怕兒子吃不胖,那是有求必應。


    王占奎對著壺嘴灌茶水,知道小兒子要吃餃子,心裏有些掛念閨女在學校吃得好不好,想打電話又不敢打,生怕影響她學習,前幾天還托老顧家那小子給閨女捎去了幾百塊錢,事兒正是顧三文辦的,學生出不來,隻能把顧大龍叫到學校門口塞錢進去。


    這事兒叫王琪媽知道了準抱怨老王偏心,確實,全村人都知道村長偏心閨女。


    王占奎嘬著茶水心裏在嘀咕,不知道閨女能考個什麽樣的大學。


    後山村的父母們如此,還有許多農村的父母們,也是都如此,畢竟,讀書是改變命運的機會,那是農村孩子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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