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摩托車在公路上彈射起步,噌就竄出去了,那輛裝載棍棒的越野車生怕吃虧,也躥得飛快。


    “騎快點,萬一那個瘋子開車追。”


    “這他媽的,這群鄉下人打架還帶槍,那是不是李銳的人,我怎麽沒看他?”


    “肯定是!要不還能專門在那等著咱?這事兒咱也沒吃什麽虧,算了吧。”


    “還說!都他媽賴你,肯定漏了信兒了!”


    蔡傑坤在前麵掌控車把一邊從後視鏡看那個放槍的瘋子有沒有追上來,他心有餘悸,作為一個標準官二代,半個紈絝,他的爭風吃醋爭強鬥狠最多是帶幾十個人約架,要不就是比拚關係比拚家底,遠遠夠不上有生命危險,畢竟女生多的是,命要是沒了,哪來燈紅酒綠。


    這群鄉下野人,他根本不管你什麽家庭背景,不管你到底是有錢還是有勢,打急眼了血灌瞳仁,掄刀就砍,舉槍就放,真撞槍口上,命沒了,你把他抓去槍斃有什麽用?


    這就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舍上一身剮,敢把皇帝老兒拉下馬!


    想到這一節,蔡傑坤又擰了擰油門,後座的王胖反應過來∶“坤子,你騎得我的車,你車呢?”


    “臥槽!我杜加迪——!!”


    眼看對麵人跑了個精光,東子環顧四周,自己帶來的夥計們幾乎各個掛彩,對李慶豐小弟來說,沒占到便宜就是吃虧!


    他氣急敗壞地朝著後山村生活超市的廣告牌和卷簾門又放了三槍,槍口噴射的焰火又粗又長,卷簾門和廣告牌上應聲出現了三團黑點子,聲音震得人心頭直跳。


    天色有點蒙蒙的黑,大街上光溜溜地,隻有蟬鳴如往常惹人厭煩,後山村看二行(熱鬧)和端著飯碗坐門口吃飯的村民早就跟武術隊一樣跑個精光了,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街上連個閑逛的老頭都沒有。


    “撤!”


    辦完事的東子和中華各自坐在麵包車副駕駛,給李慶豐打過去電話,然而一邊顯示無人接聽,一邊顯示電話占線。


    就在這兩通電話撥過去之前五分鍾。


    李慶豐剛剛把手槍抵在李銳胸口上,然後打開了保險。


    李銳知道持槍這人是李慶豐,因為上樓時大波講過一遍他和沙四的相貌特征。


    老譚曾說過腦子快,手就快,就在大波側身奪槍、大毛前衝伸手、侯勇壓住洪濤脖子抬頭的刹那,李銳微一側身,擠開槍口,左手纏住李慶豐的手腕,雙腳離地往下一坐,一如昨天掛住陳平手腕,刀已經被右手反握,噗嗤一聲,李慶豐手臂被釘在桌子上!


    砰!


    幾乎同時,一聲炸響,槍走火了,所有人身體一震。


    槍口向左,恰好與王科長相反的方向,李慶豐站起身後,這個方位是空的,王科長這位在縣委工作近20年的幹部,桌子底下的褲腿緩緩濕了。


    李慶豐知道是槍走火,但他上半身撲在桌麵上,已經動彈不得,刀紮穿他的手臂,也紮穿了桌子,鮮紅濃稠的血從刀刃蔓延出來,也從李銳手臂纏繞的繃帶裏浸潤出來,發力太猛,石膏和傷口還是崩裂了。


    劇痛之下,李慶豐手臂止不住顫抖,卻一聲不吭,刀削似的臉上牙關緊咬,眼睛死死盯著李銳。


    但李銳沒有看他,沙四和老魏剛要動,李銳騰一下站起來,左手按住那把仿五四,右手抓起那把魏三兒的小手槍,頂在沙四腦門上。


    沙四咽了口唾沫,抬手製止老魏,慢慢扶著桌子坐下,但另一隻手在桌子下麵握住手機,沒讓任何人看見。


    局勢完全反轉。


    已經從地上起身準備開門跑路的侯勇動作很快,手尚未觸及門把手,蹭一下又跪回洪濤後脖頸上。


    洪濤本來預備起身勤王,主公受辱,臣下赴死!然後……


    洪濤∶……


    李銳隨手把五四扔給大波,大波一把接過。


    大毛反應過來,直接跨過兩步,刀架在老魏脖子上,看他眼神仍舊狠辣,頂了頂刀刃,馬上切出一條血線。


    到這時候,其實李銳和大波剛進屋兩分鍾,雙方說了幾句話的功夫。


    “我老師說,跑江湖,遇見高人得服,不服得死,”李銳語速很穩,手上也很穩,低下頭跟李慶豐對視一眼,槍口紋絲未動。


    魯南話口語中稱呼學校老師和舊社會授藝師父都是口稱老師,隻有在極特殊的情況下會說我師父。


    遇強則強是不懂拳的人講的,與人交手不能隻會較勁,否則容易為敵所趁,簡單對抗不是竅門,功夫大了,是有力打無力,這是拳理,放在軍事上,其實也是教員講的,形成局部優勢。


    現在208房間沙四一方四個人,李銳一方四個人,但武力值形成碾壓,一樓門口還守著顧大龍和狗蛋兒兩人,對李銳來說,局部優勢在我,你兩個小弟帶出去多少人馬都白瞎。


    “你是不服唄?”李銳低頭問李慶豐,這句話問得,擱在平常,狂到沒邊了,但現在大毛和大波聽著就像自己吸了口大煙,爽到沒邊了,這可是凶名在外的李慶豐!


    侯勇瞪大眼睛瞅著李銳,像瞅著一個戰勝病魔的精神病患——好奇、震驚、歎息、悲觀、尷尬、不相信盡而有之,臉色十分複雜。


    林邑人民苦沙李團夥久矣。


    沙四開口了,再不開口他就沒法當這個老大∶


    “他是我小舅子,怎麽說?”


    “半年前,蒼嶺的老範還有魏三兒半路朝我放槍,恁小舅子安排的,昨天,有個人半路給我捅刀子,我不知道誰找的人,就是特麽現在,一夥人上我老家抄家,一夥人把我網吧砸了,恁倆的小弟辦的,麻痹的你告訴我,怎麽說!”


    “姐夫,把人調回來,弄死他們!”李慶豐也是個狠人,自己胳膊還釘在桌子上,一邊叫嚷一邊強行拔刀,如果刀插得不深,他拔出來第一時間能給李銳捅幾個窟窿。


    “別動!”大波一手掐住李慶豐脖子一手持槍抵在他後腦勺。


    沙四仍舊沒有鬆開桌子底下的手機,但心裏一鬆。有的談就行,最怕毛頭小夥子不知深淺,上來就要殺人全家,就成死結解不開了。


    要照李銳這麽說,自己小舅子李慶豐挨這一刀不能說不冤,隻能說還不夠,但作為老大,有事得扛事,人家捅刀子,你不能把小弟兄推上去挨刀。


    沙四盤算了一下,魏三兒,陳平,加上這一次,自己和蒼嶺幫兩邊的好手都讓李銳這小孩打了一遍,然而平時跋扈慣了,魏三兒那次失利沒能引起自己的重視。


    這特麽都是小舅子李慶豐這個逼樣的惹出來的鍋,他心裏狠得牙都要咬碎了,嘴上卻隻能陰沉道∶“別的事兒我認,這把刀我不認,這是蒼嶺幫陳平的刀,老範你知道吧,陳平跟他一塊的!”


    “老範你小舅子之前就找過,想要我一條腿,陳平這回不是他支使的?”


    “李慶豐,說話!”大波吼道,槍口已經抵在他太陽穴上。


    李慶豐吐出一口血沫,眼神依舊像劍一樣射像李銳,不曾動搖一絲,獰聲道:“不是我!”


    事情擺在桌麵上了,估計他也沒必要說謊話,李銳考慮了一下,說∶“把陳平去了,別的賬也得算!”


    沙四表情不再那麽冷硬,反而像生意人,麵對槍口全然無視,向後一仰,看看持槍抵在小舅子腦袋上的大波,靠在沙發上說道∶“大波,李銳,恁想怎麽著,要錢,超市網吧我都能賠!”


    說著他指指大波和李銳兩個人,到現在他還沒弄清楚兩個人誰為主。


    “從林邑這一畝三分地,要項目,要關係,要地盤!隻要是我沙四能給的,直接說,恁去找陳平算賬,我給恁調一百口子人!”


    “這個事兒我認,之前是慶豐辦的過火了,但一個事兒得過得去,都擱林邑混,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蒼嶺人才是外人,恁說怎辦!”


    這話說的,既有示好又帶威脅,指東打西混淆視線,他不怕李銳和大波獅子大張口,太狂的年輕人總會過早夭折,還能把李銳這種武力值變態的對手當槍頭使,去對付蒼嶺幫那群不要命的,算盤珠子打的啪啪響。


    但李銳隻是平靜地說∶“帶人去網吧的,帶人上我家的,你這兩個小弟,我要他們一條腿。”


    桌麵上的李慶豐暴怒∶“曹尼瑪的,不可能!”


    “大波,你勸勸這個小兄弟。”沙四皺眉道。


    “那你替他們吧。”


    大波還沒回答,李銳說完閉一口氣,猛一發力,噌一下拔出刀來。


    “啊——!”


    讓李慶豐痛苦嘶吼戛然而止的,是又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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