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號,早上6點。


    李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把床邊蜷著睡覺的大黑嚇了一跳,它警醒地爬起來向兩邊張望,卻被一雙手大力地摟過去。


    李銳揉了兩把狗頭,穿好衣服,打開房間門走出來,外麵早已天光大亮,趁著早上涼快先練拳一小時,就當是活動活動熱熱身了,先把基本功十大真形的單式練上一百遍,再打打小套路,然後呼吸功配合搖閃把左右往複幾百次,神清氣爽渾身通透之後,再用樁法收式,身子活動開之後毛孔是張開的,不收式閉合上,衝涼容易進濕氣,是老譚交代的。


    李銳衝完涼,趿著拖鞋在院子堆積的紙箱旁邊提起一個桶,裏麵放著昨天顧大娘煮豬頭肉的老湯以及一些賣不出去的豬下水邊角料。


    他把桶裏的湯湯水水倒進大黑的狗食盆,又往裏添了一些吃剩的饅頭煎餅,拿木棍隨便攪一攪,大黑跟在李銳後邊尾巴都快搖成螺旋槳了,著急地吱吱叫,李銳把狗食盆放下,踢它一腳罵道:“都特麽大齡單身狗了還撒嬌,學學人家猛犬,都是汪汪地。”


    大黑可不管那些,夾著尾巴就去大快朵頤。


    李銳搖搖頭,自從家裏開了熟食店,顧大龍家也喂了狗,狗子們一天都能吃上兩頓帶葷腥的,大黑是肉眼可見地胖起來,再也不複以前的精壯了,這傻狗,除了吃就是吃,要不就溜出去找小母狗,不過毛色倒是比以前油亮了。


    月初要忙的事情很多,但今天第一要務是發工資,當然,還是先吃飯,吃完飯去再老譚那溜達一圈,因為工作室的人上班是八點半,林小雨和表姐還要統計昨天的數據,一般發過來資料就是9點多,九點半到那剛好,去早了也是幹等。


    李銳洗刷完,就先幫老媽在壓水井上壓出一天用的水,然後吃早飯,不得不說,現在這年頭早飯就舍得炒個葷菜的家庭,還真不多,王彩雲炒的是青椒口條(豬舌),那是顧大娘知道李銳愛吃,專門給他留的半個。


    王彩雲看著兒子狼吞虎咽,不算饅頭,稀飯都喝了三大碗,覺得很滿意,問他:“今天還出門的嗎?”


    “嗯,月初這兩天忙著哩,對了媽,你今天明天地就給找兩個工人吧,一個月工資六百,坐那地方串羊肉串,一點都不累,往後要是幹得多,計件工資更高。”


    “我早就給咱後院恁二嬸子、三奶奶說了,她倆人擱家裏也沒事兒,就招兩個人嗎?”


    “先要兩個唄,上來一下使不了那些,後邊業務弄得好,總共有十來個人,還招司機,我打算叫二棍哥去。”


    “二棍行,他這些日子拖拉機沒有活兒,說要上縣城那邊去跑三輪車拉客哩,俺兒就是有數,管誰(魯南方言習慣把不管誰的不字去掉)都能給他安排好。”


    王彩雲眉開眼笑地,覺得兒子真有本事,找來老板投資建了那麽大的廠房,又給莊鄰安排活兒幹。


    在家吃過飯,李銳到路對麵轉悠一圈,看到鋼筋混凝土的框架柱子立著,上麵裸露出的鋼筋果然是加粗的,二大爺正指揮著村裏的這些大工豎起一根一根的鐵管搭架子,架子上麵會放那種鐵板,組成一個大平麵,平麵之上再鋪混凝土和鋼筋,做成屋頂,鄉下把房屋封頂之前支鐵架鐵板的工序叫做支殼子,倒是很形象。


    旁邊的鋼結構廠房高達8米(不要小看這8米,已經是後山村最高的建築),矗立在院子大門裏的南側,麵積有2000平左右,大波前天找的人安裝了鋁合金窗很電動卷簾門,已經能當做是正常倉庫用了,其實餐飲公司剛開始能用到的麵積也就幾百平,而且搭建冷庫也才20多平,但是李銳不能小氣巴拉的用多少建多少,萬一以後業務發展的好呢?


    手裏有現金,李銳幹啥都想打個提前量,料敵從寬,火力覆蓋,覆蓋的結果是,15萬大洋流水一樣花出去,李銳看看高大寬敞的廠房,和16間正在支殼子的沿街樓,加起來預算達到35萬,上個月自己手裏的現金結餘一下去了小半,肝疼又有點自豪感。


    跟二大爺打完招呼,回家拎了一對熏豬蹄往老譚家去,當然這都是要給錢的,就算自家占熟食店一半股也不能天天拿東西不記賬。


    老譚也吃著早飯呢,見小李子提著一對豬蹄進來,趕緊飯不吃了,叫葛寡婦上裏屋拿瓶好酒,葛寡婦不情不願地起身進屋,還跟李銳叮囑:“小李子,下回別給他帶好菜,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想吃啥給嬸子說,我給你做。”


    李銳笑嗬嗬地答應,尋思你做了好菜難道老譚就不喝酒了?估計這酒蒙子喝得更多。


    自顧自從八仙桌的抽屜裏拿出個碟兒,塑料袋往上一放,把袋口用筷子扒拉大一點,省了刷盤子的功夫。


    老譚嘟囔著嫌這麽好的肴兒不板板正正吃,說著話他打量李銳一眼,忽然咦了一聲。


    李銳看老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問道:“咋了,我臉上有花啊?”


    老譚看到李銳印堂紅潤有光,這是人精神飽滿、運勢旺的表現,但其中一絲黑氣遊移,有擴散的趨勢,伸手在李銳額頭抹了把,確定不是灰,說:“你這兩天出來進去地注意下,有點災氣。”


    李銳將信將疑,說老頭準吧,他整日坑蒙拐騙,說不準吧,他又像那麽回事兒,再者上次陳平下黑手那次,他也沒提醒過自己啊。


    “我這兩天沒啥事兒啊。”


    “沒在外邊得罪人?”


    這......也不是沒有,雖說現在嚴打著呢,誰知道李慶豐什麽時候會反咬一口,老範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看著圓滑,前後拿了他30萬,蒼嶺幫那是好打交道的嗎?張明他爹張柏林愛吹牛倒還罷了,可萬一說話算數呢?


    前陣子他就一直有點防備,沒想到在老譚這真對上了,李銳多少有點頭疼,隻有千日賊惦記,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老譚安慰他:“又不是過不去的難處,該幹啥幹啥,就是多注意點。”話是這麽說,老頭還是決定最近幾天多往懶漢市跑一跑,幫李銳盯著點老家,別叫人偷了。


    李銳略略放心,不管怎麽樣,日子還得過,工作還得幹,怕得罪人,怕被報複,怕給人踩在腳下,不如抓緊時間發展自己,壯大事業,到時候人多錢多,一呼百應,還怕誰?日常多一份警惕心就是了。


    他從老譚家胡同出來,想著事情,到顧大龍家門口喊人。


    顧二蛋從門裏伸出圓滾滾的腦袋,眼珠轉了轉,透著狡黠問:“銳哥,你們那車給我開一會兒行不?”


    “行啊……不過你得先考駕照。”


    顧二蛋先一喜,聽到後半句拉下臉來不開心地縮了回去。


    再過一會兒,顧大龍風風火火拉開門衝出來,他也知道今天得去工作室發工資,每月這時候那可是在工作室女同事們的麵前露臉兒的機會,豈能大意?


    今天特地穿了一身“耐克”,當然是小李子叫拍單組給他從南方大廠搞過來的那種,該省的錢還是要省的。


    倆人上了桑塔納,往縣城趕。


    路上李銳想了一下,跟顧大龍說:“咱們前陣子得罪人不少,今早上老譚說我這兩天有點災氣,你平時也注意下。”


    “啥,啥災氣?”


    “誰知道,反正注意點好,一會兒先去趟銀行取錢。”


    李銳到縣城農行的提款機上直接取了10萬,上個月新增人員很多,估計工資是要比上次多發不少,現金當然先預備上。


    從銀行自動取款廳出來,李銳看著顧大龍捂住包左右巡視疑神疑鬼的模樣,奇怪道:“你咋了,神經兮兮的?”


    “老譚大早晨木個好話,說你有災,萬一再破財免災了呢,這包裏可是十萬!”


    “你這意思拿我擋災也不能破財咯?”


    “反正你命硬,你擋著唄!”


    李銳無奈搖搖頭,這家夥,倆人本質上還是摳搜的升鬥小民,賺了錢也沒舍得買輛豪車,包裏的十萬,那可是蓋兩座宅子還有餘的錢,給二蛋找媳婦都綽綽有餘,顧大龍給它拴褲腰帶上也正常。


    桑塔納停在胡同口,倆人一前一後進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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