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的後半個暑假大部分都是在小姨家度過,也是跟張明一起度過,每次小姨問起,她就說是跟閨蜜出去逛街,如果回去得晚就說以同學過生日為借口


    或許打動一個女生的芳心簡單,但讓她死心塌地就有一個過程,他會給她買很貴的衣服,帶她喝咖啡吃西餐,也開車兜風,帶她去迪廳跳舞,認識他社會上的朋友,還帶她去看了他家的工廠。


    那天張明的寶馬車在一個無人小路上停下,他們接吻,他的手並不老實,王琪害怕又享受,但發現他在解腰帶時開始拚命掙紮。


    偶爾王琪聽說,李銳家的工廠已經開工,她不禁嗤笑一聲,隨便搭個活動板房就敢叫工廠,難道有張明家的工廠大嗎?那可是一年能盈利將近百萬的企業,張明說他父親這種人物,叫企業家,他們家的工廠明年擴建之後每年利潤能有300萬以上!


    這曾讓王琪單純的內心受到猛烈衝擊,原來人和人真的有階級差距。


    可笑的是爸媽還一心打聽著李家的家產,想找媒人撮合她跟小李子,王琪雖然對小李子沒什麽壞印象,但跟張明相比,孰輕孰重不用說,至於顧大龍,她從來沒考慮和他談朋友或者是有什麽其他的可能,她隻是習慣了顧大龍當舔狗,他們身份上本就有差距。。


    拋去家庭條件不說,這兩個同村的小夥伴本人,王琪後麵也沒太關注,她再次徹底淪陷到張明的漩渦裏,無法自拔,但張明卻在那次沒有得逞後,態度突然變得冷淡。


    開學之前某天,張明打電話過來問:“你最近見過顧大龍嗎?”


    “顧......顧大龍?”王琪有些緊張,這個名字曾是張明的禁忌話題。


    他的聲音逐漸不耐煩:“對,就是你們村那個顧大龍!”


    “你們村”這三個字讓深深地刺痛王琪,讓她感到極度自卑,特別是了解張明的家庭和身份之後,但這通電話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而且張明問到顧大龍,肯定是吃醋了,原來態度突然冷淡是因為顧大龍啊......


    王琪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沒見......我真的一直沒見他,而且聽說他們家在躲高利貸,一家人都跑了。”


    這件事王琪自從聽媽媽說過之後就下定決心,要同顧大龍和李銳切割幹淨。


    張明“嗯”了一聲就掛斷電話,顧大龍和李銳這兩個人,不管哪一個被沙四弄殘或者弄死了,都能解他心頭之恨,所以他選擇不再對王琪下手,省得又惹出來其他麻煩害自己被爸罵(張明這陰比在高考前後就已經有這個計劃了)。


    “張明?張明?!”王琪的聲音帶著哭腔,她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準備把自己交給他了,但他竟然是這個回應,是生氣上次自己的掙紮嗎?她一遍又一遍的電話隻換來一個“滾”和一句“我不想見你”。


    她還曾想過用自殺來威脅張明,卻換來冷嘲熱諷——“我他媽都沒上你,摸了兩把而已,咋的,摸一下處女膜就破了?你自殺給誰看呢,愛跳樓跳樓,愛喝農藥喝農藥,別特麽給我打電話!”


    那些話真的像刀子,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張明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大,就這樣,王琪失戀了,她渾渾噩噩地開學,渾渾噩噩地軍訓,一遍一遍地回憶那段甜蜜時光的每個瞬間和畫麵,連新的室友都覺得這個女生腦子有病,不是自言自語就是以淚洗麵。


    本來王琪是一個有點小虛榮的女生,王占奎拿給她的那個摩托羅拉手機商場售價2000多,比宿舍裏其他人用的都要貴,但她沒有像以往覺得開心或者是驕傲,因為她好像丟了更值錢無數倍的東西。


    自從失戀,世界都變得灰暗了,直到王琪看見許久沒關注的顧大龍,他發了一條qq空間動態,照片裏的場景群魔亂舞燈光四射,那似乎是在一家迪廳裏,在幾個短裙熱舞的小姐姐作為背景的前麵,顧大龍笑臉露出八顆牙齒,伸手比耶。


    這張照片當然是侯勇給他拍的。


    作為後山村村長千金的王琪的內心自我修複機製驀地運轉,盯著照片,眼睛裏恢複一絲神采......


    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發展,顧大龍的命運是,高中輟學打工,後來攢了些本錢在縣城開個小吃店,但二十七歲那年王琪結婚後,他越發不正經,混到三十歲沒能成家,把顧大娘愁得坐床上掐著腳脖子哭(魯南這邊上年紀的婦女或者老太太哭起來都這樣,可能別處也有坐炕上掐腳踝的)。


    而李銳稍微好一點,當過社畜牛馬,幹過作坊老板,混跡電商圈子多年最後買套公寓還要王彩雲添置些湊齊首付。


    因緣際會造化弄人,李銳揣著一本拳譜重生以來,拜師學藝,創業搞錢,跟黑社會火拚,和殺手狠人掙命,都是為了抗爭。


    抗爭命運讓他潦倒失敗,一直到三十歲才能混個小作坊;抗爭老媽辛苦守著小賣鋪把他拉扯大還沒看到他成家,兒子就發燒翳了;抗爭自己夥計顧大龍舔狗十幾年還讓村長千金看不上;抗爭那些電商圈子的大佬看向他時輕蔑的眼神,抗爭這檢查那檢查目的都是勒索錢財,抗爭剮蹭到社會人座駕之後對方全責不僅不賠錢自己還要出血。


    這些所謂的大人物,掌握一丁點權力、關係或者財力武力,就可以刁難他,就可以堵上他的退路,就可以碾死他,所以他這一次選擇抗爭,抗爭這個欺負老實人的環境。


    李銳的觀感隻是能感受到別人盯住他時射來的目光,隻是能聽到人們交頭接耳時的低語,並不能看透人心,他不知道張明的計劃,也不知道張伯林那句“要你一條腿”已經實施了。


    當沙四從魏德印處確認張伯林口中要對方腿的兩個小子其中之一——顧大龍被川南槍手老貓一夥傷了,而且是槍傷非死即殘的時候,他直接打通了張伯林的電話。


    但張伯林的反應十分激烈:“動槍?!誰讓你們動槍的?!\"


    他的聲音高亢激動:“我說要一條腿,可不是叫你們殺人!老四,你這是在害我!”


    與張伯林相反,沙四的情緒十分穩定,而且圖窮匕見:“柏林,估計你聽說了,我不在林邑,就是因為林邑現在嚴打,我是什麽人你知道,前年你們天馬燈具的事故,家屬來鬧事是我處理的,追著你不放的那個小三是我安排人解決的,我要是真的進去......”


    “你想說什麽?!”


    “聽說你認識市委王書記?”


    “不可能!”


    沙四的聲音陰冷下來,吐字清晰似乎在沒有感情地陳述一個事實:“你要想清楚,咱們是一條船上的,我沙四這條船可以沉,做的事全撂出來,槍斃都不夠,前幾年給你擦腚不是白幹的,再加上這次......”


    張伯林沒有說話,在擦汗,腦子也在急速運轉,拚命回想前幾年的事情有沒有什麽紕漏。


    沙四似乎料到他的反應,繼續說:“真躲不開,我可以自首,你也跑不了,但是你別忘了,慶豐和老魏還在外麵,到時候你老婆兒子和燈具廠......”


    張伯林情緒再一次被刺激到:“沙四!你不要逼我跟你魚死網破!”


    沙四的聲音愈發陰森:“一個要淹死的人,不管他手裏抓到什麽,他死也不會撒手,你說是嗎,張老板?”


    張伯林舉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去,就像是趴在母豬身上象征性聳動了幾下的種豬,再也硬不起來。


    對沙四來說,生死關頭,講什麽陰謀詭計都是小事,這一關渡過去,他有的是時間和手段與張伯林修複“感情”,因為這些行走在掌聲與鮮花中的角色,他們才是陰暗力量滋長的來源。


    光明刺眼,於是會掩蓋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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