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容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過一個關於文明大過濾的理論。


    大概是說,整個宇宙有千千萬萬的文明與小世界。


    不同程度、不同等級的文明,發展到一個特定的水平或者到達某個節點,便到了過濾的時候,文明和生命會以不同的方式毀滅。


    文明所在的星球休養生息。


    每個小世界都在不斷的毀滅和新生中循環。


    彼此基本互不打擾,沉默地進行著自己的曆史進程。


    就好像她的原生世界曾一直探討是否有外星文明,始終沒有確切的答案。


    也許有,隻是無法突破星際旅行的技術,彼此無法交流。


    直到怪物從地底鑽出,證明了另一種文明的存在,也證明了不同的文明世界之間是可以互通的。


    而當下,項容與另一個自己在夢境中交流,是不是意味著她可能可以回到原生世界?


    另一個自己點頭道:“應該是可以的,隻是不知道途徑在哪裏。”


    事實上,回到原生世界的意義也不大了。


    兩個世界都注定走向盡頭。


    唯一的差別是,隻要回到原生世界,她可以與爸媽團聚,至少有機會再看看他們。


    以前不知道這一切也就罷了。


    現在知道了,項容便不再甘心孤零零地死在這個古代王朝。


    見到盛靈鈺之後,項容一度在這個時空再次陷入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眼下立刻有了新的目標。


    她要做一回那怪物,不管是穿過地麵,還是跨越高山,亦或是潛入海洋深處,她都要試著找到回家的路。


    項容定了定神,又問道:“我們為何能在夢境中交流?”


    “具體的理由和契機我也不明白——隻知道獸潮爆發之後,我突然可以在夢中看到你的身影,我幾次試著與你交流,你卻聽不見,直到今天我又一次試著與你說話,你突然有了回應。”


    項容想了想,她是在隕石天災之後,再次頻繁做夢的。


    也許契機是她們所在的世界都走向了盡頭——她們是將死之人,於是某種力量為了讓她們死得明白,又給她們開了後門,讓她們有了交流機會。


    把自己生前死後的事梳理清楚。


    這樣想起來,那股力量仿佛是“善待”她們的呢。


    另一個自己又說:“即便我們暫時可以溝通了,也隻能共享信息,依舊不知道兩個世界互通的路在哪裏。”


    項容皺皺眉,意識到一個問題——


    之前她們死了後,時間回溯,世界重置。那麽是不是代表她們的死亡,可能是世界重置的啟動條件?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是世界的無限重置,導致了她們的無限重生,像地縛靈那般,被困在各自的世界中,反複經曆無數次的末世。


    這個設想聽起來,就讓人頭皮發麻。


    不過,項容也從這個可怕的設想中窺到了一絲希望——隻要她能無限重生,活得夠久,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另一個自己明白了她的期望,笑了笑道:“首都的地下研究所自從發現怪物的來源後,便一直致力於研究世界之間的互通之法。如果我們還能再交流,我會及時把這邊的最新科研消息傳達給你。”


    項容跟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點笑:“謝謝你。”


    她停頓片刻,又鄭重道:“也謝謝你陪伴、保護我們的爸爸媽媽。”


    眼前的身影慢慢淡去,周遭血腥的街道消失。


    項容猛地睜開眼,仍舊身處蠶神廟中。


    小雨還在下,天邊出現了微光。


    一夜過去了。


    她罕見地睡了一個整覺。


    盛靈鈺不在身旁,項容揉著酸痛的脖頸,從地上站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很快捕捉到了盛靈鈺的身影。


    她站在廊簷下,一動不動地仰頭看天。


    項容走到她身邊,從她的臉上看到了憤怒與質問。


    盛靈鈺忽然收回視線,看向項容:“天上真的有神明嗎?”


    項容不知道,無從回答。


    盛靈鈺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紅著眼睛,語氣嘲弄地道:“即便有也沒用。祂不僅保護不了我們,連自己的廟宇都保護不了。”


    盛靈鈺伸出腳,越過廊簷的保護,踩向廊簷外的地麵。


    院子裏的地麵是青石板鋪就的,本就修建得早,又被酸雨侵蝕得坑坑窪窪,石頭變得脆弱易碎。


    盛靈鈺輕輕一踩,便化為支離破碎的粉末。


    雨水打在她的布靴上,發出滋滋的響聲,每一個雨點落下,便是一團輕煙。


    項容出手,狠狠將她拉回來,拉進廟堂中。


    “盛靈鈺,打起精神來,你還沒有帶著你的兄長回家,沒有帶著你的弟兄們回越城。”


    盛靈鈺的眼淚又忍不住滑落:“越城還在嗎?我還有家嗎?”


    項容篤定道:“你在,你的家就還在。”


    盛靈鈺想起颶風海嘯來襲時,父親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我們活著, 越城就活著。


    項容又拍拍她的肩膀,順手給她擦去眼淚:“你的家人和越城都在等著你回去。”


    盛靈鈺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問:“那你呢?”


    項容沉默一瞬,又靠著牆邊坐了下來,低聲道:“我也要去找我的家人。”


    盛靈鈺愣了愣,挨著項容坐下:“你的家人在哪?之前從未聽你提過。”


    過去慶州探子傳消息回來,都說項容是個孤女,大概是消息有誤。


    項容的聲音裏帶上了淡淡的笑:“他們在很遠的地方,類似天涯海角。”


    盛靈鈺看著她,覺得她前所未有的溫柔,“在很遙遠的地方的話,應該躲過了天災。”


    盛靈鈺說這話,既是對項容的安慰與祝福,也是發自肺腑的期盼和憧憬。


    她多希望這個王朝還有一片淨土。


    項容懂她的意思,自然也不會戳穿殘忍的真相,點頭應和道:“總有些地方是安然無恙的。”


    盛靈鈺嗯了聲,扭頭看外麵細細的雨絲。


    外牆在酸雨的衝刷下,留下斑駁的痕跡;屋頂出現一道道裂縫,偶爾有雨水順著裂縫滲入,從屋角滴落。


    有人跪在蠶神麵前,低聲祈禱什麽。


    也有人無聲地掩麵痛哭。


    更多的人靠坐在一起,沉默到麻木。


    項容見盛靈鈺轉眼之間又低落起來,想了想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盛靈鈺一怔:“故事?什麽故事?你過去闖蕩江湖的故事嗎?”


    項容搖頭笑道:“不是,故事和我無關,是關於一個漁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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