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海濤和恐龍化石展現出的強大實力,我心中也不由得為這二位好友感到高興。但此時此刻,終焉城堡已經快要到達那暮色天空被撞出的破碎處了。


    “爽!”海濤一揮拔刀劍,看著天空中那代表著終結的大洞,悠悠道:“雖然就這麽結束感覺有些可惜,但能夠經曆這麽一場大戰,值了!”


    “值了……”


    我跑到正在飛速上升的城堡邊緣,準備喚出小黑,同時向眾人喊道:“我們還沒有被吸上去,現在乘坐騎逃走,還是有機會的!”


    “不行,”慕容沐和閉眼感受了片刻,搖頭道:“我們現在沒有被吸上去,是因為這座城堡為我們卸掉了大多數吸力。如果我們離開城堡,就會立刻被裂縫吞噬。”


    “轟隆隆——”


    突然,好似聽到了慕容沐和的話,整個位麵猛地一陣地動山搖,眾人紛紛被甩到了地板上,少數修為不凡的才勉強維持站立姿勢,但也是如雨中小舟,隨時都會傾覆!更駭人的是,那堅不可摧,庇護著眾人不被虛空吞噬的城堡也開始震顫,隨時都會倒塌!


    天啟之地對暮色森林造成的破壞,已經傷及暮色森林的本源,導致整個位麵都變得不穩定!整個位麵都搖搖欲墜,好像陽光下的肥皂泡的垂死掙紮!


    更令眾人驚恐的是,暮色森林的天空中本來隻會有少量暗淡的星辰,但此時,世界的兩端同時升起了月亮和太陽!不時露出一點,然後又落下!


    這,赫然是暮色森林規則混亂的象征!


    而作為一整個位麵中的標誌性建築,終焉城堡……


    “轟隆——”


    突然,好似某種起到保護作用的封印破碎,城堡的一座塔尖轟然倒塌,一大截衝天而起,被深邃的裂縫吸入其中,泯滅在虛無裏。


    緊接著,城堡的一個角落突然斷裂,向著下方墜去!但還沒飛出多遠,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好,城堡要崩塌了!”


    “那麽傳送門?”


    楊疾手忙腳亂地搭建出傳送門框架,但隨著打火石一觸碰框架,意料中的紫色光幕沒有出現,隻是迸出了幾個紫色光點,並且僅僅持續了一秒就消散了。


    “怎麽會這樣?”


    不過原因大概也可以猜出來——畢竟這片區域大抵已經規則破碎了,各種“常態”的東西也失去了原先的意義。


    我們所麵對的情況,已經是死局了。就算是我們躲進空間魔環中,空間魔環的“初始進入點”還會處於城堡上。所以當我們再次從空間魔環出來,也會直接進入虛空之中。


    “時運戰甲,”我不甘心地再度問道:“你能聯係上notch嗎?”如果能夠在此時聯係上最強創世神,那麽帶我們逃離絕境還是輕輕鬆鬆的。


    “不行,”時運戰甲一句話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就算是一名創世神,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穿過位麵間的壁障,而且……”


    時運戰甲沒有把話說完,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人家高高在上的神明,憑什麽為你出手?就因為你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嗎?就因為你是這個世界的天才?


    抱歉,這個世界不缺天才,神也不缺時間。在上萬年的歲月裏,notch見到的天才數不勝數,根本不缺我們這幾個。


    “哎,為什麽總是在關鍵時刻,要扯上神靈那幫混蛋?”突然,慕容沐和的歎息聲幽幽傳來。緊接著,法靈之書無風自動,書頁快速翻飛,最終停留在了一頁上。


    “我將會引爆我體內所有的魔力,那時候產生的風暴將會抵消裂縫的吸力,你們就可以趁機乘坐小黑逃走。”慕容沐和魔導書上魔力匯聚,緩緩形成一個青色的風團,並且在不斷變大,越發不穩定起來!


    “那你怎麽辦?”楊疾注意到慕容沐和計劃中的問題,猛地反應過來,大喊道。


    “我是暮色之主的信徒,暮色森林的孩子,”慕容沐和嘴角蕩漾出一絲微笑:“你現在還敢說一次,我,慕容沐和,暮色家族最後的傳承者,是個窩囊廢。”


    “血靈冰,我走後,你要……”


    慕容沐和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回頭一看,卻是瞬間魂飛魄散,麵色如土。


    血靈冰此時已經雙腳離地,雙臂張開,仿佛在擁抱什麽。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天空中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恐怖裂縫。狐狸耳朵不知何時從血靈冰頭頂鑽出,更加令人震撼的是,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暮色氣運!


    “血靈冰……不!不要這樣!”


    慕容沐和瞬間拋出手中風元素光球,一躍而起撲向血靈冰,卻隻是觸碰到了一個虛影,從“血靈冰”的身體中一穿而過,重重地摔在終焉城堡的地板上。


    “該來的,還是來了嗎?”


    看著天空中那猙獰的裂縫向著眾人露出了醜惡的獠牙,血靈冰渾身上下爆發出萬千條血色光束,如同一麵巨盾般擋在了眾人身前。


    “咒狐,從出生的一刻起,就身負詛咒,神靈的詛咒。但誰也沒想到,我並沒有倒在詛咒麵前,而是煥發出拯救他人的力量。高高在上的家夥們,你們……輸了。”


    緊接著,血靈冰怪笑一聲,一大團黑色能量從他體內被剝離開來。緊接著,仿佛有人偷偷調換了世界的背景音,奏響出令人哀傷的離別曲。


    “咒狐·挽歌!”


    咒狐·挽歌(特殊級技能,從出生開始就背負不幸的咒狐啊,當你唱響屬於你的葬歌時,神明,會為你哭泣)


    刹那間,“祭·血狐歌咒”和“煉·獄狐無思”同時開啟,“祭”能夠將血色能量凝結成實質,並且凝聚血狐虛影,而“煉”能夠燃燒自己的生命力,換取力量!


    “讓詛咒伴隨身軀破碎,迎接屬於我的,暮色的結局!”


    不是倒在忍受詛咒苟且偷生的路上,而是,為了自己所愛之人,選擇犧牲!


    一輪有著銀色邊框的血色滿月緩緩升起,那灑下的點點月光,凝實如滴滴鮮血的珍珠,詭異無比,卻在這絕望的境地中透出絲絲美感。


    澎湃的暮色氣運匯集,落在血靈冰身上。令人震撼的是,那股恐怖的暮色氣運已經遠遠超過了李和之前所擁有的暮色氣運。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血靈冰已經是暮色之主名副其實的神使,行駛“暮色”的神力!


    “花海之上,暮色永恒!”


    世界氣運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的強度因人而異。像是李和窮盡體內所有世界氣運,能對暮色天空做出的修補也不過杯水車薪。因為他本身隻有下界合金的修為,所以他體內的暮色氣運也被卡在了下界合金的層次。


    而血靈冰,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已經脫離了「正常」生物列表,所以說……


    隻見被染上血色的暮色氣運仿佛成為實質,化作一道粗達百米的血色光柱,一飛衝天!隨著光柱與裂縫碰撞,那血光好像化作一把倒置的大傘,將裂縫補全。


    “轟轟轟——”


    光怪陸離,這是形容此時此刻的最好詞語。泯滅、虛無、暮色、鮮血四種能量相互製衡,相互擠壓,血色大傘如同暴雨下的水麵,其上綻放出無數漣漪。在這已經完全超越凡境的鬥爭中,眾人隻能無助地看著,震撼完全碾壓理智。


    朵朵半透明的玫瑰花瘋狂生長,很快便蔓延到了終焉城堡的每一個角落。玫瑰花鮮豔得如同滴滴鮮血,亦或者是那盤旋的血月,異常壯麗。


    暮色森林裏,各種生物都停止了它們原先的動作,抬頭看向那輪血月。沒有人曾想過,在那天空中毀天滅世的裂縫下,暮色森林中的眾生,竟被血月所守護。


    隨著眾多生靈的目光齊齊落在那血月之上,血靈冰的氣勢開始暴漲,血色玫瑰也開始紛紛舒展花瓣,血色光輝升騰,凝聚出一團光球,護住整個終焉城堡。


    天邊曾說過,成為一名創世神,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仁義。或許當時我們還不能理解,但此時此刻,「仁義」中那份為了自己的世界的守護,熠熠生輝。


    隨著越來越多的暮色森林生靈默默注視著異變的城堡,無形無質的力量緩緩匯集,如同一道道堅不可摧的繩索。永恒的信仰,連接著暮色森林和終焉城堡,令終焉城堡再不能向上升起一絲,令血靈冰渾身氣勢成幾何倍增長。


    天崩地陷中,眾人隻看到似乎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身上披著由月光灑下,血色與銀色編織的盛裝,獨自在月下起舞。看不清容貌,看不清動作,但他身後的血色光幕無比清楚,映射出漫天暮色。


    暮色之下,花海之上,一人獨舞,直至永恒。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好幾天,也有可能隻是一瞬。終於,血色瘋狂蔓延,形成小溪,然後是大江,匯入海洋,將那在咫尺的裂縫籠罩。與此同時,吸力驟然消失。


    天空再次完整了。


    “我早已看到了一切的結局,暮色之主,你給予我新生……我於血與暗中崛起,走向救贖與拯救,為了消散的光明而拚搏。嗬嗬,「暮色」嗎?但現在……我不欠你什麽了。而你,又將把自己負債累累的命運,交付予誰?”


    血靈冰回過頭,他的一切,始於暮色,也終於暮色。而這,將會是他在人間的最後一行。


    “無歸的狐狸提著血刃,奔跑在層層廢墟之中。天暗了,暮色的光沒有平等地照耀在每一人身上。狐狸身上的暮色被剝下,他摔倒了,暮色隨著他的步伐升入天際。”


    “我以一生詛咒對弈神明,世界待我尤薄,我報之以漫天流星。若黎明鑄我之墓,墓誌銘必曰:以一心暮色正氣補天,浩然天下,知之暮色,行於暮色,死為暮色,善哉!”


    “終於,要走了嗎?”


    他看到了自己陪伴的主人長大,成為可以獨擋一方的強者,他已經非常滿足。


    “靈狐,靈狐,你要走了嗎?”


    “嗯。”


    “靈狐,為什麽你的毛皮上沾染著血?”


    “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詛咒,但總有一天,我將恢複自由。”


    “真的嗎?那我們必須吃蛋糕慶祝啊!”


    ……


    “血靈冰,求求你,你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你是我最後的親人了……你知道的,我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了,沒有可以依靠的了……”


    “……”


    “血靈冰,我問你,「暮色」是什麽?”


    “「暮色」,是黑夜到來前,世間最後的光明。永夜降至,我獨立於萬千生靈之間,於森林、草原、湖泊、冰原、大海、城鎮、村落、天空,手持太陽之火的燈籠,而自己則變成爐灶的薪柴。光明不會退場,隻會遲到。在此之前,流星漫天,


    暮色,永恒。”


    “再見,沐和。”


    不知何處,血靈冰的聲音幽幽傳來,隨後又幽幽散去。


    “砰”的一聲,血靈冰的身體化作一團皎潔如銀月,清冷如寒冰的光團。光團中沒有參雜任何雜質,更沒有一滴血汙。那團月華緩緩上升,迎著那血色的天空,緩緩化作上千道銀色流光,又凝聚成無數隻銀色的靈狐,向著暮色森林的邊際行去,如流星駛向黎明,漸行漸遠。


    那一瞬間,暮色森林,銀光漫天。隕落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奔赴遠方。


    那手持玫瑰劍的血色少年,如那血色的銀月,消失不見。世間,再無咒狐血靈冰。


    慕容沐和,半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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