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紹言的話瞬間讓表情輕鬆的鄭植神情一滯,他嘴巴微張,就像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事情一樣站在那兒呆呆地看了傅紹言足足好幾秒,如果不是傅紹言抬手對著他的鼻尖處滑了一個響指,鄭植指不定還要保持這種靈魂抽離的狀態多久呢。


    “你是說……”


    “是。”


    “她真的……”


    “對。”


    麵對鄭植的接連提問,被他擋在那兒哪兒也去不了的傅紹言隻能耐著性子和他做一問一答,搶答的時候還不忘出聲解釋自己的篤定源自什麽。


    “早在康可說出她和閆潔的那些過往的時候,這個女人的一些微表情就讓我覺得哪裏不對,如今從裏頭兩位的供詞看,這個女人的心思要比想的還要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正主,確認一下當初的受害人是誰。”


    鄭植對傅紹言所說的深表讚同,邊點頭邊做出不用他動的手勢。


    “我去,你留下,真的是……”他摩拳擦掌地轉回身,留下一個顫抖的後腦勺給傅紹言,天知道像這樣的嫌疑人鄭植已經有陣沒碰到了,激動的情緒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和平時很不一樣。


    鄭植一麵搓著手,嘴角邊因為氣憤而抿成一個語言不好形容的弧度,他先是回頭看了眼問訊室的方向,後才把視線重新調回到傅紹言這邊,“上次碰到這樣的人還是一年前的事呢,比天生犯罪人的段位低,卻遠高於一般的白蓮花還有網上說的那個什麽綠茶、綠茶……”


    “綠茶婊。”傅紹言替他補充。


    “對,就是這個,頭回聽說這個詞的時候我還覺得難聽,現在看來難聽的詞用在某些人身上估計都不夠形容她的惡……”話閘一打開,就有種收不住的感覺,鄭植張著嘴,想想至今還下落不明的康可,頓時覺得現在還不是開批鬥會的時候。


    “行了,我去安排調查,你留下盯著,這裏有任何情況你隨時電我。”丟下這句話,鄭植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關上的一瞬,傅紹言身後望著他們兩個這場對話已經很久的楊呐不屑地嗤出一聲:“這個白癡,讓你留下就不怕把自己說你壞話的事泄底?”


    “老鄭他在某些方麵有點單純。”與楊呐帶點輕蔑的態度不同,送走鄭植的傅紹言此刻的表情明顯淡淡的。他徑直走到沙發邊,平靜無波的眼睛卻在剛剛自己坐過的位置和老鄭才坐過的地方來回逡巡了一圈。


    他的位置更靠馬馳這邊,如果想同時觀測房間兩邊,坐地靠鄭植那裏其實更合適,隻是……


    糾結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阿飄似的從自己麵前經過,沒等傅紹言反應過來,就發現原本坐在邊角處的楊呐已經在自己方才坐過的地方穩如泰山了。


    四目相對時,楊呐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


    “看什麽看,當誰看不出你們兩個分手也是分了個寂寞?golden,別怪我吐槽你,你眼神也是有問題,怎麽就看上一個社交智障了?怎麽,是覺得我說錯了?還是我眼睛有問題,剛才看錯了,你看她的眼神不是鬼鬼祟祟且拉絲的?如果不是就趕緊坐下,順便給我講講案子!真的是,明明是做法醫的,偏要學什麽刑偵,這不是故意搞狼性競爭嗎?”


    吐槽時的楊呐總是火力全開的,幾句話說得傅紹言就算想反駁嘴巴也有點跟不上趟,要知道他的嘴平時還是很好使的,可好使的對象通常不是女生,而發彪的內容通常也不是與邢霏的感情生活相關的。


    傅紹言啞巴了。


    然而啞巴了不到兩秒,就被一個人扯到了一旁。


    “坐這兒吧。”邢霏訥訥的聲音傳來,傅紹言看向說話的她,卻發現邢霏早已坐回她先前坐的地方了。


    傅紹言眸光一閃,一股暖暖的感覺緩緩地從心底流出來,再一點點滑到嘴邊,他想說點什麽,可惜具體的措辭都還沒想好就又被一個掃興的聲音打斷了。


    楊呐目不斜視地拿著本子在那兒一筆一劃地做記錄,嘴巴也沒閑著,直接又一次點了傅紹言的名:“杵那兒當電線杆是能加速辦案嗎?坐啊。”


    傅紹言這人從小走的都是斯文路線,哪怕是因為別人的惡意報複,走的也是暗搓搓的路子,對善於走直球的楊呐,一時間他還真不知該怎麽反應了,僵硬地又站了一會兒,想想也隻能坐下了。


    三個人的沉默瞬間讓兩邊的問話聲更清晰地傳來,才向民警又要了一支煙的彭友旭吐了個眼圈,神情落寞地繼續起剛剛的供述。


    “因為閆潔發現過老馬衣服上的血跡,我們倆說實話都挺忐忑,也不是沒想過要把她怎麽樣,可你們也知道,車禍是我們的無心之失,這和讓我們主動去殺人根本就是兩碼事,那天,為了不讓康可起疑,我勉強和她聊了兩句後就離開了白色風車,然後的事你們也知道了,閆潔出了車禍,我們懸著的心也就此落了地。在那之後,康可也真像她保證的那樣,為公司維護住了幾個大客戶,我和老馬一合計,也就索性支持她上位了。”


    “閆潔出事當天,你和閆潔是偶然在白色風車裏碰見的還是事先有約?”


    “我沒約她!”一聽警員這麽問,生怕自己同閆潔的死扯上什麽關係的彭友旭煙也不抽了,整個人激動得想要從椅子上掙起來,可惜下一秒,叮叮咣咣的鏈鎖桎梏聲又讓他意識到自己現在根本沒有站起來的空間,於是又蔫頭耷腦地坐了回去。


    指尖夾的那支煙除了最開始吸的兩口,便一直孤獨地燃著,到了這會兒,白色的紙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截歪著腦袋的灰燼隨著彭友旭沉重的喘息聲變得越發彎曲。


    “我那時候正心虛,怎麽可能約她?是偶遇,偶遇……不對!”呢喃到一半的他猛地想起什麽,大叫著又抬起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她不是無緣無故去白色風車的。我記得她來的時候我聽見一聲服務員的聲音,是指著我們這邊的,她是來找康可的!是康可,對嗎?是她布下了這一整個局,是她!可是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等下,這次她也是凶手要下手的目標之一,難道閆潔的死是她……”


    隔壁說著話的彭友旭已經從最初的歇斯底裏變成了如今的百思不得其解,整個人看上去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沒一點精神,傅紹言看著並不像裝出這副樣子的他,轉頭又看了看馬馳那邊,隨即想起剛剛馬馳在供述案情時提到的一個細節——他之所以會意識到是康可在給他們做局,都還是因為那個樓下的小職員。


    如果按照馬馳遲到早退的行事作風,如果不是巧合,他又怎麽可能碰到別的樓層的人?還聽到對方提康可呢?


    太多的巧合無不在向他們提示著一件事情,這個康可布下的這盤棋比他們想的還要大。


    陷入沉思的傅紹言隨後把目光調向窗外,烏漆漆的天色把飄揚的雪片也染成了黑色,哪怕的遠處的路燈,隔著這樣的天幕看燈光也是寥寥。


    就是這個機關算盡的女人,如今卻被那個躲在暗處的家夥帶走了,這個人是不是閆潔那個一母同胞的兄妹?他\/她又是怎麽做到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始終不曾露麵?躲在閆潔父母的住所附近又打了什麽主意?這一切都亟待他去思考,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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