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隱背對著顧姝妤,一身黑色的衣服,利落的短發,略顯清瘦卻高大的身材,隻要站在那裏就覺得無比可靠。


    顧隱身前是一個身著綠色長衫的小小少年。


    那是芟夢?


    顧姝妤還以芟夢是一個留著長胡子的老頭呢。


    顧姝妤走到顧隱身邊,扭頭看向他,嘴角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顧姝妤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顧隱了,從他離開的三年,之後又是自己在時空中流浪的十多年。


    但此時再見,顧姝妤一點都覺得陌生,他們分別仿佛還是在昨日。


    “小叔,你好像瘦了,不過你一直就不怎麽長肉。”顧姝妤笑著朝顧隱道。


    依舊沒有回應,顧隱的眼神也沒有落在顧姝妤身上。


    這隻是幻境,眼前的顧隱也不是真實存在的。


    顧姝妤眼底依舊平靜,但眼淚卻從眼眶中溢出,打濕了臉龐。


    “小叔,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顧姝妤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了眼前的人。


    顧隱的眼神落在芟夢身上。


    “現在,我已經無法將山海城轉移出去了,但我可以把這裏的居民都帶出去,隻是你不能離開。”


    芟夢歎了一口氣:“沒關係,我已經活了千萬年了,也活夠了,現在就請顧先生施法送他們離開吧。”


    顧姝妤擦去眼角的淚水,仔細聽他們說話。


    從未聽過外界有山海城的移民,歡都那邊也沒有。


    但此時歡都和山海城的入口應該已經連接在一起,沒有道理送出去的山海城居民沒有出現在歡都,也沒有出現在外麵的世界啊。


    除非,山海城的居民根本沒有出去。


    顧姝妤如此推斷後,仔細觀察著顧隱的狀況。


    顧隱的狀態確實不怎麽好,雖然臉色有些蒼白,精氣神卻有些虛弱,似乎受了重傷。


    他的劍也不在身邊。


    此時的顧隱應該已經把屬於她的那一絲命數剝離了,不然不應該是這樣的狀態。


    “好,你配合我。”


    顧隱雙手結印,一道道無形的波動擴散開去,巨大的陣法將整個山海城籠罩。


    這是空間轉移陣法。


    同時,芟夢將妖力注入陣法中。


    顧姝妤皺著眉頭看著一切,心裏卻不由得防備起來。


    即便知道這是幻境,是既定事實,但她還是掐起法訣,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陣法的力量逐漸強大,顧隱和芟夢的臉色都有些蒼白,那是靈力和妖力透支的情況。


    即便芟夢是上古大妖,但又要支撐山海城,又要給陣法供給力量,所消耗的力量太多了。


    顧姝妤沒有出去看山海城的狀況,但幻境依舊把那些畫麵傳送到她眼前。


    山海城內,眾妖的身體開始虛化,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帶著他們離開山海城。


    “發生了什麽?”


    “怎麽回事,我無法控製我的身體了。”


    “有什麽力量拉扯著我。”


    “芟夢大人,救救我們。”


    “芟夢大人……”


    “救救我們……”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芟夢大人就是在救他們,隻是此時的芟夢心神都在陣法上,無法安撫他們。


    陣法發出耀眼的光芒,眾妖也即將被傳送出去。


    “小叔,小心。”


    顧姝妤驚呼一聲,半麵飛旋而出,卻打了個空。


    就在剛剛,一道黑色的咒印從祭壇下飛出融入陣法當中,在咒印後緊跟一道淩冽的光刃。


    光刃重重攻擊在全力控製陣法的顧隱身上,從胸口貫穿而出。


    顧隱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身體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小叔。”顧姝妤連忙上前去扶,手卻穿過了顧隱的身體。


    同時,陣法也被黑色的咒印破壞,即將被送出去的眾妖也重新變得凝實。


    芟夢重重跌坐在地,顧隱又嘔出一大口鮮血。


    陣法的反噬落在一人一妖身上。


    “顧先生。”


    顧隱苦笑:“抱歉,我幫不了他們了。”


    顧姝妤伸手去擦拭顧隱嘴角的血,卻無法觸碰,半麵的靈力也落在一片虛無中。


    十六道身影在周圍現身,將顧隱他們團團包圍。


    是薛清齊和其餘薛家人。


    芟夢受了致命傷,山海城外的結界開始逐漸崩碎,時空裂縫開始侵蝕山海城。


    城裏的妖被淩冽的罡風攪碎成虛無。


    芟夢眼角落下一滴渾濁的淚水,他還是保護不了山海城。


    顧隱臉色慘白,捂著胸口,眼神冷冽的看向薛清齊。


    顧姝妤已經不再做無用功了,她也看向薛清齊。


    她借助梁星的靈魂接觸過薛清齊,也在照片中看過他的模樣,但直麵真人還是第一次。


    即便這隻是幻想。


    薛清齊和顧姝妤所想像的不一樣。


    他容貌隻算一般,身材清瘦,眼神中沒有貪婪,也沒有仇恨,隻是平靜。


    但顧姝妤能察覺出他那平靜眼神下的瘋魔,那是想要毀滅一切的瘋魔。


    顧姝妤心頭一跳。


    薛清齊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瘋子。


    “薛清齊,是我小看你們了,想不到會在最後關頭讓你們衝破封印。”


    顧隱的聲音帶著虛弱,他甚至不再支撐,直接坐在地上。


    殿外傳來“嗚嗚”的罡風,山海城已經被時空裂縫吞噬。


    薛清齊歎了一口氣:“再怎麽掙紮,你和你爹的下場都是一樣的。”


    說著薛清齊緩緩走到顧隱身前,卻被一道綠光逼退。


    是芟夢,他閃身到顧隱身前,直麵薛家眾人,眼神之中毫無懼意。


    “顧先生,您快走,我來攔住他們。”


    顧隱嘴角勾起一抹笑,輕聲道謝:“多謝。”


    他以染血的手結印,一股無形的波動從他腳下散開,殿外的罡風似乎停止了。


    薛清齊察覺異常,毫不猶豫的出手攻向顧隱,卻被芟夢攔住。


    但芟夢身受重傷,麵對薛家十六人的攻擊,根本招架不住。


    好在顧隱那邊的陣法已成,整個大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薛家人的力量被完全壓製,發揮不出半點。


    顧隱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薛清齊身後,染血的指尖輕輕點出。


    薛清齊轉身抵擋。


    但顧隱的手卻像是從身前的空間中冒出,無視他的防禦,最終點在薛清齊的眉心。


    一道血色的咒印在指尖成型,然後消失。


    顧隱身上似乎多了無數的紅線,將其重重纏繞。


    “你做了什麽?”薛清齊一掌將顧隱擊飛,皺眉看著他。


    顧隱又嘔出一口鮮血,神色極為痛苦,眉心有著黑氣閃爍。


    他無力再控製大殿,薛家人恢複行動力。


    薛清齊已經不想再探究顧隱做了什麽,直接下命令:“殺了他。”


    芟夢在薛家人失去控製的瞬間就被打回原形,變成一棵小樹,落在大殿一角。


    薛家人的攻擊全部落向顧隱。


    顧隱微微抬頭,嘴角扯出一抹笑,布滿血絲的眼裏是一種釋然。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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