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你也能付報酬了?本來我還想著,這小子不止說出了哪點不好吃,還提出了非常好的改進意見,我勉強可以算雙份報酬了。沒想到你小子也找到了。這可真是好久沒碰到的事了。”匠販說道。


    “謝謝匠販先生,你的提示確實很有幫助,盡管巴東可能都不明白你那提示的意思,可他卻誤打誤撞踐行了你的提示。”亞力說道。


    “你說什麽呢?我哪有踐行什麽?我都不知道那句話什麽意思,我也懶得去想了。”巴東說道。


    “不,你聽我說,餘水入中,皆失其名。其餘的那些水域,無論是江、河、湖,匯入大海之後,都會失去他們本來的名字,這個理解的確沒有錯。可能無論什麽,在見識到一個更龐大的存在之後,都會忘掉自我。可匠販先生說出這句話的意思,實際上是想提醒我們,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忘掉自我,忘記自己是誰?遇到困難,想想自己的本源。而你,正是牧民的孩子,也是作為牧民孩子的常識幫助了你找到了答案。畢竟這才是你最熟悉,熟悉到習以為常的東西,雖然,你沒想那麽多,可匠販先生最後那句話,卻提醒了我。提醒了我是誰。”亞力說道。


    “然後你就挑了這麽一顆醜陋的果子?難道你還要教匠販大人如何種果樹嗎?”巴東問道。


    “你居然挑的是荔枝?挑水果,那缺點是在品種上嗎??那我倒要看看,你怎麽給我選的這個品種挑刺,你別最後給我來一句,你還是喜歡吃別的品種啊。”匠販說道。


    “品種沒問題,隻是這同樣的品種,我吃過味道更好的。”亞力說道。


    “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細微的味道差異,即使是同一棵樹上不同區域結的果子都會有。這個品種的荔枝一直都是貢品,最好的一類都是供給各大王族的,你說你吃過,我就當你沒吹牛,你卻要說吃過味道更好的?那你真是不知死活。這可是我今早才摘下來的荔枝。如果是明天你吃到,我還能勉強算你對。”匠販說道。


    “我知道這是貢品,我上次吃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殿......噢,是我的主人賜予我的,當時吃下我隻覺得好吃,他和我講這其中的道理,當時我隻覺得太過麻煩,吃個水果何必那麽費事。可現在吃了你這顆,我才明白,我當時吃的的確比這個要好吃。”亞力說道。


    “主人?你主人是王族?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啊,絲毫沒有那份表麵上的傲慢。行吧,你倒說說是哪裏出的問題。”匠販說道。


    “匠販先生,我給你說說,當時主人賜予我的時候是個什麽情景你就懂了。那是半夜,我突然被叫醒了,當時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呢,我迷迷糊糊的,說主人找我,我當時還以為出了什麽緊急的情況,我衣服都沒怎麽穿好,就出門了,未免不敬,一路上我拚命整理好衣服,結果卻被領到了果園,那是在一棵荔枝樹前,我看到了主人。他坐在長桌前,看著心情大好,我便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可我是真沒想到,主人天沒亮叫我起來隻是說有好吃的。他說他已經派人盯著這些荔枝樹好一段時間了,預計這荔枝很快就會成熟,可以吃了。我當時還是不懂,不明白為什麽不能天亮了,睡醒了早點來吃。可他隻是卻讓我等著,黎明前那段時間又黑又冷,後來甚至起了霧。主人和我說,天亮之後這片霧氣便會散去,而我們需要在第一抹陽光照到荔枝之前,把這荔枝摘下來,當場吃了,一旦在這荔枝成熟的瞬間,被陽光照到,那這荔枝就沒那麽好吃了。我當時都聽懵了,可也不敢反駁。後麵吃完之後,主人才和我說,這荔枝啊,在成熟之前經過了一整天的陽光照射,再經過了一整晚的溫涼,這熱氣已經消退了。不但味道是最鮮美的時候,還不會有上火的問題。這就是露水荔枝。”亞力說道。


    巴東一聽就覺得這麽離譜的事情,傻子才會相信。他以為匠販會發火,可沒想到匠販聽完直接沉默了。匠販不止沒有出聲,連一動也沒動。過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就拿起筆又開始記錄。


    “所以這,露水荔枝的味道真的比這個味道好很多?”匠販這次問出來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堅定,反而有些弱,好像他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又怕這個問題問出來會因為自己的沒見識讓人笑話。


    可還沒等亞力回答,匠販就自顧自地說道:“恩,肯定是要好不少的。這種吃法,可不是一般人啊。”


    “因為之前我也沒吃過荔枝,我不清楚我當時吃到的味道到底怎麽樣?我隻記得當時吃下的一刻,感覺到整個口腔充滿了一種清爽的鮮甜感,那一瞬間我的整個口腔都比之前舒服了不少。我當時對吃到了多好吃的荔枝是不清楚的。我的感覺隻是,真好吃啊,原來這就是荔枝的味道嗎?雖然當時並沒有體會到它究竟有多好,可之後我吃到的所有荔枝,確實都沒有那次吃的好吃。總覺得這顆太酸,那顆又多了一分甜。你這顆確實也不錯,可還比不上我那次吃的。”亞力說道。


    亞力並不是刻意要講那麽多,可每次隻要講到殿下,他就止不住的陷入回憶,可當時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並不是荔枝的味道,而是之後殿下對他說的一番話。亞力現在仍然能清晰的記起每一個字。


    “我知道你沒吃過荔枝。”殿下見亞力神情複雜便說道。“所以第一次我就要帶你吃最好吃的荔枝,體會它的滋味,可能你現在並不能體會到它有多好,可之後你會明白的。當你之後再吃到任何荔枝的時候,你都會不適應,會疑惑,甚至都會覺得它們就不是荔枝。除了最好的,你再也忍受不了任何替代品。即便你能吃那些東西,可你吃得越多,你的舌頭,你的記憶就越會一次次的告訴你,什麽才是最好的荔枝。而我,希望成為這樣的王,一位在我統治期間,出生、成長的百姓們,再也無法擁有替代品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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