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離了鐵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見一個酒望子挑出在房簷上。智深掀起簾子,入到裏麵坐下,敲那桌子叫道:“將酒來!”賣酒的主人家說道:“師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裏的,本錢也是寺裏的,長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們賣酒與寺裏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們本錢,又趕出屋。因此隻得休怪。”智深道:“胡亂賣些與灑家吃,俺須不說是你家便了。”店主人道:“胡亂不得,師父別處去吃。休怪,休怪。”智深隻得起身,便道:“灑家別處吃得,卻來和你說話。”出得店門,行了幾步,又望見一家酒旗兒直挑出在門前。智深一直走進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來賣與俺吃。”店主人道:“師父,你好不曉事。長老已有法旨,你須也知,卻來壞我們衣飯。”智深不肯動身,三回五次,那裏肯賣。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連走了三五家,都不肯賣。智深尋思一計:“若不生個道理,如何能勾酒吃。”遠遠地杏花深處,市梢盡頭,一家挑出個草帚兒來。智深走到那裏看時,卻是個傍村小酒店。但見:


    傍村酒肆已多年,斜插桑麻古道邊。


    白板凳鋪賓客坐,矮籬笆用棘荊編。


    破甕榨成黃米酒,柴門挑出布青簾。


    更有一般堪笑處,牛屎泥牆畫酒仙。


    魯智深揭起簾子,走入村店裏來,倚著小窗坐下,便叫道:“主人家,過往僧人買碗酒吃!”莊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裏來?”智深道:“俺是行腳僧人,遊方到此經過,要買碗酒吃。”莊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裏的師父,我卻不敢賣與你吃。”智深道:“灑家不是。你快將酒賣來。”莊家看見魯智深這般模樣,聲音各別,便道:“你要打多少酒?”智深道:“休問多少,大碗隻顧篩來。”約莫也吃了十來碗酒,智深問道:“有甚肉,把一盤來吃。”莊家道:“早來有些牛肉,都賣沒了,隻有些菜蔬在此。”智深猛聞得一陣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時,隻見牆邊沙鍋裏煮著一隻狗在那裏。智深便道:“你家見有狗肉,如何不賣與俺吃?”莊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來問你。”智深道:“灑家的銀子有在這裏。”就將銀子遞與莊家道:“你且賣半隻與俺吃。”那莊家連忙取半隻熟狗肉,搗些蒜泥,將來放在智深麵前。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著蒜泥吃,一連又吃了十來碗酒。吃得口滑,隻顧要吃,那裏肯住。莊家倒都呆了,叫道:“和尚隻恁地罷!”智深睜起眼道:“灑家又不白吃你的,管俺怎地!”莊家道:“再要多少?”智深道:“再打一桶來。”莊家隻得又舀一桶來。智深無移時又吃了這桶酒,剩下一腳狗腿,把來揣在懷裏。臨出門又道:“多的銀子,明日又來吃。”嚇得莊家目睜口呆,罔知所措,看見他早望五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卻湧上來。跳起身,口裏道:“俺好些時不曾拽拳使腳,覺道身體都困倦了,灑家且使幾路看。”下得亭子,把兩隻袖子掿在手裏,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發,隻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隻聽得刮剌剌一聲響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邊。門子聽得半山裏響,高處看時,隻見魯智深一步一攧,搶上山來。兩個門子叫道:“苦也!前日這畜生醉了,今番又醉得不小可!”便把山門關上,把拴拴了,隻在門縫裏張時,見智深搶到山門下,見關了門,把拳頭擂鼓也似敲門,兩個門子那裏敢開。智深敲了一回,扭過身來,看了左邊的金剛,喝一聲道:“你這個鳥大漢,不替俺敲門,卻拿著拳頭嚇灑家,俺須不怕你。”跳上台基,把柵剌子隻一拔,卻似撧蔥般拔開了。拿起一根折木頭,去那金剛腿上便打,簌簌的泥和顏色都脫下來。門子張見道:“苦也!”隻得報知長老。智深等了一回,調轉身來看著右邊金剛,喝一聲道:“你這廝張開大口,也來笑灑家。”便跳過右邊台基上,把那金剛腳上打了兩下,隻聽得一聲震天價響,那尊金剛從台基上倒撞下來。智深提著折木頭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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