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劉唐未應死,解圍晁蓋有奇功。


    且說晁蓋提了燈籠,自出房來,仍舊把門拽上,急入後廳來見雷橫,說道:“甚是慢客。”雷橫道:“且是多多相擾,理甚不當。”兩個又吃了數杯酒,隻見窗子外射入天光來。雷橫道:“東方動了,小人告退,好去縣畫卯。”晁蓋道:“都頭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幹,千萬來走一遭。”雷橫道:“卻得再來拜望,不須保正分付。請保正免送。”晁蓋道:“卻罷,也送到莊門口。”兩個同走出來,那夥土兵眾人,都得了酒食,吃得飽了,各自拿了槍棒,便去門房裏解了那漢,背剪縛著帶出門外。晁蓋見了,說道:“好條大漢!”雷橫道:“這廝便是靈官廟裏捉的賊。”說猶未了,隻見那漢叫一聲:“阿舅,救我則個!”晁蓋假意看他一看,喝問道:“兀的這廝不是王小三麽?”那漢道:“我便是,阿舅救我。”眾人吃了一驚。雷橫便問晁蓋道:“這人是誰?如何卻認得保正?”晁蓋道:“原來是我外甥王小三。這廝如何卻在廟裏歇?乃是家姐的孩兒,從小在這裏過活,四五歲時隨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數年。這廝十四五歲又來走了一遭,跟個本京客人來這裏販棗子,向後再不曾見麵。多聽得人說,這廝不成器。如何卻在這裏?小可本也認他不得,為他鬢邊有這一搭朱砂記,因此影影認得。”


    晁蓋喝道:“小三!你如何不徑來見我,卻去村中做賊?”那漢叫道:“阿舅!我不曾做賊!”晁蓋喝道:“你既不做賊,如何拿你在這裏?”奪過土兵手裏棍棒,劈頭劈臉便打。雷橫並眾人勸道:“且不要打,聽他說。”那漢道:“阿舅息怒,且聽我說。自從十四五歲時來走了這遭,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來見阿舅。權去廟裏睡得醒了,卻來尋阿舅。不想被他們不問事由,將我拿了。卻不曾做賊。”晁蓋拿起棍來又要打,口裏罵道:“畜生!你卻不徑來見我,且在路上貪噇這口黃湯。我家中沒得與你吃,辱沒殺人!”雷橫勸道:“保正息怒,你令甥本不曾做賊。我們見他偌大一條大漢,在廟裏睡得蹺蹊,亦且麵生,又不認得,因此設疑,捉了他來這裏。若早知是保正的令甥,定不拿他。”喚土兵:“快解了綁縛的索子,放還保正。”眾土兵登時解了那漢。雷橫道:“保正休怪!早知是令甥,不致如此。甚是得罪!小人們回去。”晁蓋道:“都頭且住,請入小莊,再有話說。”


    雷橫放了那漢,一齊再入草堂裏來。晁蓋取出十兩花銀,送與雷橫道:“都頭休嫌輕微,望賜笑留。”雷橫道:“不當如此。”晁蓋道:“若是不肯收受時,便是怪小人。”雷橫道:“既是保正厚意,權且收受。改日卻得報答。”晁蓋叫那漢拜謝了雷橫。晁蓋又取些銀兩賞了眾土兵,再送出莊門外。雷橫相別了,引著土兵自去。


    晁蓋卻同那漢到後軒下,取幾件衣裳與他換了,取頂頭巾與他帶了,便問那漢姓甚名誰,何處人氏。那漢道:“小人姓劉名唐,祖貫東潞州人氏。因這鬢邊有這搭朱砂記,人都喚小人做赤發鬼。特地送一套富貴來與保正哥哥。昨夜晚了,因醉倒在廟裏,不想被這廝們捉住,綁縛了來。正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今日幸得到此,哥哥坐定,受劉唐四拜。”拜罷,晁蓋道:“你且說送一套富貴與我,見在何處?”劉唐道:“小人自幼飄蕩江湖,多走途路,專好結識好漢。往往多聞哥哥大名,不期有緣得遇。曾見山東、河北做私商的,多曾來投奔哥哥,因此劉唐敢說這話。這裏別無外人,方可傾心吐膽對哥哥說。”晁蓋道:“這裏都是我心腹人,但說不妨。”劉唐道:“小弟打聽得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玩器等物,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去年也曾送十萬貫金珠寶貝,來到半路裏,不知被誰人打劫了,至今也無捉處。今年又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早晚安排起程,要趕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是一套不義之財,取而何礙!便可商議個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為罪。聞知哥哥大名,是個真男子,武藝過人。小弟不才,頗也學得本事。休道三五個漢子,便是一二千軍馬隊中,拿條槍也不懼他。倘蒙哥哥不棄時,獻此一套富貴。不知哥哥心內如何?”晁蓋道:“壯哉!且再計較。你既來這裏,想你吃了些艱辛,且去客房裏將息少歇。暫且待我從長商議,來日說話。”晁蓋叫莊客引劉唐廊下客房裏歇息。莊客引到房中,也自去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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