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不能不怨楚伯承。


    宋羨離開、孩子沒了,這些雖然並不是楚伯承直接造成的,但也跟他有逃脫不了的幹係。


    哽咽一聲,薑止無力起身下了樓。


    自從楚雪螢死後,薑淮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不過他很尊重薑止。


    見薑止臉色不好,已經在餐桌上用餐的薑淮,主動問候道:“阿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薑止上前摸了摸他的頭,“我沒事,你最近怎麽樣,課業緊張嗎?”


    “阿姐,明天我要去軍校報道了。”


    “軍校...”


    薑止險些忘了。


    很久之前,楚伯承跟她說過,會把薑淮送進軍校。


    這個世道,薑止並不認為,當兵有多好。


    一旦上戰場,就是丟命的事。


    然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薑淮大了,他自己也願意,薑止支持他去當兵。


    隻是未免有些擔心。


    薑止囑咐了很多,薑淮很有耐心聽著。


    翌日,薑止想送薑淮過去。


    沒想到,楚伯承竟然親自來接。


    薑止知道,楚伯承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他走到他們麵前時,薑止跟薑淮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轉身進了屋,一個眼神都沒給楚伯承。


    楚伯承伸出去的手,慢慢垂回身側,他轉身,“走吧。”


    薑淮跟楚伯承上了車。


    二樓,薑止跟薑淮揮手。


    薑淮的頭探出窗戶,同樣揮手,跟薑止告別。


    眼見薑止的臉越來越模糊,薑淮鼻子微酸,喉嚨不由得哽咽了下。


    楚伯承抽著煙,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哭什麽?”


    薑淮硬生生把眼眶裏的淚水憋了進去,“我舍不得我阿姐。”


    “以前你欺負她的時候,也沒見你多舍不得。”楚伯承翻起舊賬。


    薑淮麵紅耳赤,不敢吭聲。


    撣了撣煙灰,楚伯承麵無表情問:“你阿姐最近怎麽樣?”


    “不太好。”


    楚伯承指尖一僵,還沒吸完的香煙,在他無意識的沉默下,順著窗戶掉落。


    薑淮繼續說:“有時候我晚上下樓喝水,會聽到阿姐偷偷在房裏哭。平時她吃飯,也吃不下多少東西。在她出院的這段時間,我一直跟她在一起,都感覺她瘦了很多。”


    楚伯承偏頭望向窗外,眼底被蒙上一層霧。


    微微閉了下眼,那層霧又消失不見。


    他的聲音,隨風飄去很遠,“她是瘦了...”


    汽車消失在路盡頭的拐角,薑止收回視線。


    她換上衣服,去了紅麗都舞廳。


    正是白天,舞廳沒什麽生意。


    來喝酒的客人寥寥無幾。


    喬寅卻在。


    薑止很意外。


    她主動上前打招呼,“喬寅。”


    喬寅回頭,“等你挺久了,怎麽這麽慢?”


    “等我...很久?”薑止不解。


    “我的手下說,你出門了,我猜你應該會來舞廳,提前在這等你。”喬寅神色如常。


    薑止歎氣道:“喬先生,你不要把監視我這種事,說得那麽理直氣壯。”


    她不知道,像喬寅還有楚伯承這種人,是不是都有愛跟蹤人的毛病。


    “你平時不愛出門,我一個男人上門也不好,隻能用這法子跟你‘偶遇’。”喬寅揚唇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他是個長相很斯文英俊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卻並不斯文,反倒有些痞氣。


    薑止坐在他對麵。


    他把沏好的茶,遞給薑止。


    薑止接過,捧在手裏,“你找我有事嗎?”


    “不先嚐嚐我泡的茶?”喬寅不急著說正事,隻是閑聊。


    總歸沒什麽事,薑止也閑聊著打發時間,她抿了口,茶香的清苦氣在舌尖蔓延。


    笑了笑,她說:“很香。”


    “不怕我下毒?”喬寅搖晃著紅酒。


    “你毒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說得不錯。”喬寅悶聲笑,“我把你毒死,我怎麽討媳婦?”


    薑止沉吟片刻,道:“喬寅,我知道你什麽心思,但我記得,我以前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何必...”


    “你是顧慮名分?”喬寅打斷她,“我記得,你之前執意不跟楚伯承,就是因為這個。”


    “也不全是。”


    喬寅托著下巴,漂亮的桃花眼直視著她,“意思就是說,名分這種東西,你還是挺在意的?”


    薑止道:“其實...”


    喬寅直截了當,“我夫人的位子,現在是空的,薑止,你真不好好考慮一下?”


    “空的?”薑止錯愕,“你跟程卉...”


    “我記得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我隻是出於某些緣由,不得不娶她。我的目的達到了,這段婚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對於喬寅來說,程卉隻是一枚棋子,他並不在乎。


    薑止有些不讚同喬寅的冷血,“即便你不愛你的妻子,可到底夫妻一場,你就這麽拋棄了她?”


    “拋棄?”喬寅有些好笑,“我隻是跟她離婚而已。況且,她得到一筆豐厚的財產,下輩子逍遙快活不成問題,她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慘。”


    “可是你用這段婚姻欺騙了她。”薑止忍不住反駁。


    “她也騙了我,我們都是出於不單純的目的才結婚。”喬寅氣定神閑,抬手給薑止續茶,“程嘯森就程卉一個女兒,他忌憚我,一直想對我下手,隻是苦於沒有機會。”


    撂下茶壺,喬寅繼續道:“所以程嘯森想出聯姻的法子,想利用婚姻,暫時牽製我。等我和程卉的孩子出生,他順勢除掉我,再扶持那孩子上位。程卉她不是笨女人,她知道她父親的企圖,卻還是跟我結婚,你覺得她目的單純嗎?”


    薑止啞口無言。


    喬寅抿了口酒,“程卉並不無辜,但我還是放過了她,又給了她一大筆錢安置她,我已經夠仁慈了。”


    沉默良久,薑止說:“抱歉,喬寅,我還是不能答應你。男女之情,要兩心相悅才好。”


    她話說了一半,喬寅聽明白了,她是在跟他說,她對他完全沒那個想法。


    喬寅問:“那你喜歡誰?楚伯承?還是李錦一?”


    ‘楚伯承’這個名字,就像是烙印在心裏的一道疤痕,讓薑止窒息。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總之,我們不可能。”


    喬寅默默喝著酒,半晌,他才道:“薑止,你嫁給我,我幫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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