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店一戶沒人住的空房子裏,兩人坐在小凳子上圍著灶台烤火。


    孟少安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將軍渡民兵團團長,不光是自己這樣的普通防衛軍戰士知道他,就連最偏遠的小山村裏,都能聽到有人念叨他的名字。


    “你能不能別像個基佬一樣盯著我看,”


    夏至用自己的手斧劈開一截桌子腿扔進火堆裏,孟少安訕笑著移開視線:“我是沒想到,你就是夏至。”


    “我也沒想到,能在戰場上碰見你。”夏至看了他一眼。


    “我記得你說過,你家是二道溝的,怎麽跑到青陽當防衛軍了呢?”


    孟少安垂下眼簾,撿起一塊木屑扔進火堆:“混口飯吃唄,在哪兒不是待著啊。”


    夏至感覺到他的情緒忽然低落下去,不禁起了好奇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給我講講。”


    孟少安嗤笑一聲,抬眼看看一臉八卦的夏至,緩緩開口講起了他的故事。


    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因病去世,父親因為要掙錢養家,所以就把剛滿十歲的他送到了安江武校,在那裏學了幾年,因為天賦好,參加比賽的時候引起了其他武校的注意,最後被豫省的一所大武校挖走。


    在那裏,他接受了係統的武術訓練,成績也一年比一年好,經常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中獲獎,還曾經拿過一次全國傳武大賽的亞軍。


    從武校出來,他跑去當了幾年職業拳手,很是風光過一陣子,最後因為比賽時把人打成重傷致殘,於是選擇了退役,在上京當了一名拳館教練。


    這次回青陽是因為父親病重,他特意從上京回來照顧父親,沒想到因為停電被困在這裏,父親也因為停電導致的醫療事故而離世。


    走投無路之下,他無奈加入了當時剛成立的保衛團,可是因為父親的離世導致心灰意冷,就抱著混日子的心態在保衛團裏摸魚。


    他從來沒和人說過自己是習武出身,和他一隊的人隻是覺得他身手敏捷,他也樂於安安靜靜地當一名普通隊員。


    從加入保衛團到現在,他手裏一條人命都沒有,出手最重的一次也隻是把一名襲擊他們的難民打暈過去。


    他說完自己的故事,夏至一把抓住他的手,兩眼放光地盯著他:“你哪兒都別想去了,乖乖跟我走,哥哥給你買糖吃。”


    孟少安一臉嫌棄地甩開他:“你才像個gay,你要幹嘛?”


    “我要你啊我的小寶貝兒,你跟我回將軍渡,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民兵團就缺一個像你這樣的教官。”


    “沒興趣啊大哥,我隻想摸魚,我連雞都沒殺過怎麽給你手下那群殺胚當教官啊!”


    夏至停止笑鬧,一臉正經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是因為父親離世才會產生這種厭世感,你這樣下去不行的,時間久了會抑鬱,你得找點事情讓自己忙起來。”


    孟少安自嘲般一笑,沒有說話。


    夏至繼續勸說道:“防衛軍是什麽德性你比我清楚,你和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不然當初你也不會幫我解圍了,既然不是一類人,難道你還打算繼續和他們混在一起嗎?”


    孟少安還是一句話不說,不過從神情來看,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


    他以前可不是現在這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從小習武,又缺少母愛,脾氣自然異常暴躁,當職業拳手那幾年,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暴虐狂躁的氣息,普通人連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自從他在拳台上把人打成重傷,那個拳手四五歲的小女兒哭著捶打他,他突然一下子變得特別討厭暴力,心灰意冷之下,很快就宣布了退役。


    在防衛軍摸魚的這段日子,他常常失眠,秋收時期去抄家滅門,清收平房的時候讓人流離失所,巡邏時隨意欺辱百姓,淫人妻女,他雖然一次都沒有做過,可是內心的不安卻分毫不少。


    他自己也能感覺到,如果繼續待在這樣的環境裏,他要麽患上抑鬱症,要麽和其他人一樣,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終於,他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夏至。


    “幸虧我今天收著手,手上沒有你們的人命。”


    夏至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能找到這樣一個人才,比再次打敗防衛軍還讓他高興。


    今天這場戰鬥是將軍渡民兵團成立以來的第一場正麵作戰,雖然大獲全勝,但是自身的傷亡率也極為慘重。


    此役,民兵團戰死二百七十一人,受傷一百零九人,最讓陳芝國心疼的是,這些傷亡的隊員基本都是徐毅誠和強子以及羅長軍手下的老兵。


    來幫忙的各鄉鎮民兵團傷亡倒不算很多,總共也隻有三十幾個人戰死,受傷的還不到四十人,將軍渡的村民傷亡率更是少之又少。


    比起他們來,青陽防衛軍的傷亡就慘重多了,102團的三個營直接被打沒了建製,團長張秉文和三名營長戰死,死傷人數將近三千人。


    陳芝國此刻忙的焦頭爛額,打掃戰場,清理物資,收集戰死隊員的屍體,幸虧夏敬山兄弟二人也在這裏幫忙,不然他一個人真忙不過來。


    等夏至帶著孟少安趕到於家灣的時候,這些瑣事基本已經處理完畢,把孟少安介紹給大家之後,夏至開始處理繳獲的各類物資。


    最主要的就是三百多車燃煤,夏至把鐵匠鋪以及戰死隊員的份額留出來之後,其餘的全都讓各鄉鎮拉走,人家大老遠的來幫你打仗,千萬不能虧待了人家。


    除了燃煤,還有防衛軍遺留下來的大量武器裝備,夏至讓他們隨意挑選,剩下的全都打包運回鐵匠鋪,他下一步的計劃中需要大量金屬。


    還有一些防衛軍的俘虜,大概四百人左右,都是最後全麵反攻時主動投降的。


    夏至不是白起,沒有殺降的魄力,隻能像下馬台之戰時候一樣,全都放走了。


    戰場上還遺留下兩千多具的屍體,夏敬山主動把這個活兒接下來,他會帶人把屍體都運到北邊的烏爾納河,那裏有一片荒地,這麽多屍體必須要深挖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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