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城內燈火通明,到處都回蕩著慷慨激昂的樂曲聲。


    鳴女站在高高的木台邊緣,忘我地拉著小提琴,腦袋和身體都隨著音樂的節奏而搖晃著。


    經過童磨這麽多年的軟磨硬泡,她終於願意放下自己心愛的琵琶,嚐試接觸別的樂器了。


    目前,除了琵琶之外,鳴女最喜歡的樂器就是小提琴了。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聲音響亮。


    有種主宰全場的感覺,爽!


    在她的身後,六個體型小巧的結晶之禦子組成了禦子樂隊,敲架子鼓的敲架子鼓,彈吉他的彈吉他,合作無間地配合著鳴女的演出。


    童磨在一旁笑容歡快地吹著號,共同演奏著一場令人熱血沸騰的樂曲,如同決戰前鼓舞人心的序曲。


    落入無限城的小曲。


    在童磨搞來的許多曲譜中,鳴女一眼就相中了這個。


    有種要燃起來的感覺,爽!


    童磨表示鳴女小姐真的是非常有眼光呢。


    鳴女忘情地沉浸在音樂中,激昂的音樂讓她心潮澎湃,恨不得掄著小提琴找個童磨打一場。


    周圍的建築在她的演奏中有節奏地快速變換著。說到底,她其實也不是必須要用琵琶來操縱無限城。


    高低錯落的木台和房間起伏律動著,如同大大小小的鍵盤。長長的立柱有規律地上下移動著,如同跳動著的黑白琴鍵。


    整個無限城都沉浸在一種狂歡的氛圍中,被激烈的樂曲聲充斥著。


    唯有遠處的一座宅邸如同暴風雨中的小島般佇立不動。


    一道身著紫衣的身影默默站在一扇窗戶後麵,如同一座雕塑般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黑死牟:?


    他微微歪著頭,六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古怪樂隊,對目前的情況感到困惑不已。


    鳴女是否忘記了……他還在這裏?


    黑死牟本來正在認真琢磨怎樣改良一式劍招的名字,卻被猛然響起的音樂打斷了沉思,古井無波的心境都起伏不定了。


    高昂的樂聲響徹在耳畔,周圍的所有建築都如同山呼海嘯般起伏翻湧著……


    整個無限城都好似要天翻地覆,耳朵和眼睛都被吵到了。


    巨大的音樂聲剛響起的時候,黑死牟還以為星之鬼或是鬼殺隊打進來了。


    本以為可以暢快地戰鬥一場,想不到卻是在演奏音樂嗎?黑死牟有些茫然地想著。


    不是傳統的曲調,像是近年來從西洋傳進來的樂曲風格……激烈,躁動,亂糟糟的。


    出身戰國貴族家族的他,認為音樂就應當是如高山流水般靜美而雅致。此時耳中的樂聲……實在不像話,無法欣賞。


    遠處的兩人在歡快地奏樂。然而人類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鬼也一樣。


    黑死牟隻覺得他們吵鬧。


    這般不務正業,令他有些擔心某天他們可能會耽誤了正事。


    童磨也就罷了,不作考慮。但鳴女的能力至關重要……


    黑死牟皺眉沉思著,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幹擾了思緒,不由得把右手搭在了刀柄上。


    想拔刀。


    但是……不宜如此。


    說到底,無限城本質上算是鳴女的地盤。在自己家中演奏樂曲,如此行為並無逾越之處。


    貿然出手打斷,反倒是失禮之舉,也不利於上下關係的和諧。


    而且……他並不想讓童磨知道自己現在就在無限城。


    會被糾纏不休。


    黑死牟不想跟童磨下棋或是閑談,也不想指點對方修行……這個同僚實在是令人氣惱。


    他緊抿著嘴唇,慢慢收回目光,忍氣吞聲地坐回原位,閉上六隻眼睛不再多看。


    右手卻緊緊握著刀柄,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究竟……何時才能結束……”


    激情的演奏依然在持續著,鳴女的狀態漸入佳境。到了最激昂的片段,無限城內的建築物都在劇烈地翻滾著。


    童磨吹了會兒小號就覺得有些沒意思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


    把手裏的小號隨意丟給禦子,他慢悠悠挪動到鳴女的琵琶旁邊,抬手提起來掂了掂。


    拿起一旁的撥子搭在琵琶弦上,童磨露出燦爛的笑容,飛快撥弦融入了樂曲聲中。


    在加入了琵琶曲後,回蕩在無限城的音樂更增添了一絲華麗感。


    但童磨還是第一次嚐試用撥子彈奏琵琶,快節奏地彈了一會兒後,伴隨著“噔”的一聲刺耳的雜音,琵琶弦斷了……


    音樂聲戛然而止,鳴女猛地扭頭看過來,隔著遮住眼睛的頭發都能讓人感受到如有實質的灼灼目光。


    童磨一臉無辜地眨巴著七彩的眼睛,看看手裏斷了弦的琵琶,又看看鳴女,一臉心虛地把右手的撥子藏到了背後。


    “你、做、了、什、麽?”


    鳴女一字一頓地說,語氣充滿了濃濃的怨念,像極了恐怖片裏的女鬼。


    童磨一臉尷尬地抬手摸著後腦勺:“啊哈哈,我就是一不小心……”


    “琵琶,壞掉了。”他可憐兮兮地癟著嘴說道。


    鳴女餓虎撲食般衝了過來,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琵琶,心疼地抱在懷裏翻來覆去地檢查著,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


    “對不起嘛,小鳴女~”童磨瞪著濕漉漉的眼睛說,“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惹你傷心了?弄壞了你的琵琶真的很抱歉呐~”


    “我也沒想到它這麽容易壞嘛,以後我會更小心一點的。”


    “沒關係的,放心交給我把它修好吧!然後你就原諒我嘛,好不好?”


    他伸出手指怯生生地扯了扯鳴女的衣角,熟練地開始撒嬌賣萌扮可憐。


    鳴女緊緊抱著自己心愛的琵琶,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然後發青,最後變得黑沉沉的。


    她最愛的琵琶!


    明明這麽多年來一直被她精心嗬護著,從來都沒有被別人觸碰過,如此純潔無瑕的琵琶……


    此時卻被人趁著她沉迷音樂的時候玷汙了,甚至被弄壞了!


    啊啊啊——童磨,去死吧!


    鳴女猛地在琵琶上一彈,把童磨和他的禦子樂隊一塊兒狠狠丟出了無限城。


    她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在琵琶上輕輕撫過,快速修複好了斷裂的琵琶弦。


    抱著琵琶認真擦拭了幾遍後,她恨恨地撥弦,讓周圍的建築重歸原位。


    姿態端莊地坐在宅邸中的黑死牟睜開眼睛,滿意地點點頭,再度陷入了對劍招名稱的思索中。


    無限城重新恢複了靜謐與安寧。


    在遙遠的地方,童磨跟他的禦子們突兀地出現在高高的夜空中,向著地麵自由落體而去。


    “哇哦!好刺激啊~”


    童磨笑嗬嗬地在半空中張開雙臂扇了扇,然後直直向著地麵俯衝而去。背後飄舞著的寬大衣擺如同振翅舞動的黑色蝶翼。


    嘭嘭嘭——


    幾聲悶響過後,地麵上被砸出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洞。


    “哎呀呀,看來小鳴女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呢。”


    童磨躺在坑裏翻了個身,耷拉著眉毛表情沮喪地歎了口氣,盯著天空中的彎月看了一會兒。


    許久後,他慢悠悠地爬起來,白橡色的長發亂糟糟灰撲撲的,頭發上還掛著幾根草葉。


    他盤膝坐在草地上晃了晃腦袋,揮手收回了禦子們,望著周圍的環境歪了歪頭。


    一片寂靜的荒野,周圍荒無人煙,黑色的山巒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怪獸。


    欸——這裏貌似不是他的家哎。


    童磨一臉茫然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沒有分辨出自己是在哪裏。


    他撓撓頭,在大腦裏聯係了鳴女。


    “鳴女小姐~你把我送錯位置了啦,這裏不是我家哦。”


    “鳴女小姐,你在嗎?怎麽不回話呢?還在生氣嗎?”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嘛,求你了~”


    無限城內,鳴女高高揚起了下巴。


    哼,她可是特意把這家夥丟得遠遠的,讓他自己走回去吧!


    聽著腦海裏喋喋不休的聲音,鳴女捏著撥子的手上繃起了青筋。


    “很抱歉,應該是因為琵琶壞了的原因,我的傳送出現了問題。”她隨便想了個借口。


    “咦?是這樣嗎?”童磨一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沒錯。”鳴女八風不動地端坐著,緊抿著嘴唇輕柔地撫摸著自己的琵琶。


    “這段時間我無法精準傳送,造成的不便敬請諒解。”她公式化地敷衍道。


    “哦哦!我明白了。”童磨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沒關係的,我完全不介意啦。”


    “畢竟也是因為我的緣故,真是不好意思呢。”


    “不過要多久才能恢複好呢,鳴女小姐?”


    “不清楚。”鳴女高冷地說。那要看她什麽時候消氣。


    “誒?這樣啊。那就令人傷腦筋了呢。”童磨一臉煩惱地點點頭,一手托腮掃視著周圍的荒野。


    哎呀哎呀,正好可以愉快地旅行幾天咯。


    反正萬世極樂教那邊對於教主的突然失蹤早就習以為常了,短時間內是不會出亂子的啦。


    “啊哈哈,休假,旅行!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呢~”


    童磨活力滿滿地跳起來,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隨便找了個方向信步走去。


    ……


    穿過莽莽山林後,走了許久才看到了人煙。


    他似乎是被傳送到了很北邊的位置,距離他的家挺遙遠的。


    童磨倒也完全不在意,興致勃勃地開始了一場隨心所欲的旅行。


    大體向著回家的方向,一路上走走停停。


    遇見有意思的事情就停下來湊湊熱鬧,看到有趣的地方就改變方向過去轉悠一圈。


    兩三天也沒走出多遠的他最後悄咪咪地登上了一列開往東京府的火車,站在車頂張開雙臂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嘛,因為身上沒有帶錢,所以隻能選擇掛票啦~


    沒有購買火車票不準上車,但沒有規定不允許站在車頂上啊。


    童磨可是個文明、懂禮、守規矩的人呢。


    在火車頂上坐了大半夜,等到天快亮了,他就跳下了依舊向前行駛著的列車,找到最近的村莊借住一天。


    村民們還是很淳樸好客的,童磨俊美的外表和奇異的瞳色更是引得村子裏的女孩一次次路過偷看。


    不論在哪裏都如此受人喜歡,有時候也會讓人感到煩惱呢~


    童磨笑眯眯地關好門窗,開始在大腦裏跟朋友們交流旅行的見聞。


    還要詢問一下鳴女小姐有沒有恢複好能力。


    “沒有,別吵我。”鳴女如此回道。


    “呀~小鳴女真是越來越活潑了呢。”童磨笑得如陽光般燦爛,“凶巴巴的也很可愛!”


    自娛自樂地指揮著禦子們進行了一場雜技表演,打發過乏味的白天後,剛剛入夜,外麵就傳來一陣騷亂的聲音。


    雜亂的腳步聲,刺耳的尖叫聲,還有高喊著“有怪物”的聲音……


    “咦?難道是有同類嗎?”童磨用食指按在嘴唇上,歪著頭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


    他打開門看著村民們拿著棍棒農具一窩蜂向著一個方向跑去,於是也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揚起了眉毛:“唔,這個氣息……是星之鬼啊。”


    “好麻煩的說。”他嘟著嘴小聲碎碎念著,優雅地抽出了自己的對扇。


    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前方的村民驚恐地叫嚷著四散奔逃開來。


    叮鈴鈴——


    一個嬌小的身影如鬼魅般追殺著村民們,奔跑間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


    “嗨,晚上好呀~”童磨從一處牆角後麵悄咪咪探出半個腦袋,晃著手裏的折扇打招呼道。


    小巧的鬼影猛然停住了腳步,轉頭望著他。


    這個星鬼外表是一個個子矮小的少女,長長的黑發紮成兩束鬆散地垂下,慘白的小臉麵無表情。


    一身紅白相間的裙裝,手腕上用紅繩係著兩隻金色的鈴鐺。


    最引人注目的是,額頭上印著五顆黑色的十字星印記。


    “啊嘞?是五顆星嗎?”童磨露出詫異的表情。


    “有上弦的強度嗎?”他一臉困惑地用折扇抵著下巴,“可是為什麽感覺你很弱的樣子呢?”


    “呐,呐~能夠交流嗎?”他表情期待地問道。


    對麵的少女鬼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身形靈活地一躍而起,像是一隻靈巧的貓一樣突襲而來。


    童磨輕鬆地躲開,歪了歪頭道:“果然很弱呀,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嘛,不管了,解決掉吧。反正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啦~”


    他轉而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猛然揮舞雙手的折扇。


    “血鬼術·散落蓮華。”


    密集的冰花瓣夾著雪白的雲霧,淹沒了對方的身影。


    等到花瓣散落在地,少女鬼身上已經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傷口因血液凍結而恢複緩慢。


    少女鬼紅色的眼瞳一縮,似是有些害怕地後退了兩步,忽然搖晃了一下右手腕上的鈴鐺。


    一扇門扉憑空出現在她麵前,門戶敞開。


    她雙腳一蹬地麵,速度飛快地衝進了門內。


    “欸?這是要逃跑嗎?”


    童磨“唰”的合攏手中的折扇,表情好奇地掃了眼那扇門。


    難道是跟鳴女小姐相似的能力嗎?


    有點意思呢。


    這樣想著,他一瞬間提高速度,在門扉合攏之前也跟著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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