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透家離開後,黑死牟便在附近結廬而居。


    雖然沒有告訴兄弟倆,但很快就被熟悉山中情況的兄弟倆發現了。


    這種在旁邊悄悄蓋個房子住下來的行為,讓時透兄弟覺得這位遠房親戚是在默默關心和守護他們。


    隻是太自閉了,不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讓人既感動又無奈。


    所以,往後的日子,兩人經常去拜訪黑死牟,想要多陪陪他,讓他不再孤獨。


    順便也會送去各種生活必需品,還有做好的食物和山上采到的食材。


    雖然這些都不是黑死牟所需要的東西,但禮尚往來,他也會隨手打到一些獵物作為回禮。


    一來二去,雙方倒是越來越熟悉了。


    兄弟倆對這位不善言辭的自閉叔叔也愈發親近起來。


    對於習慣孤獨的黑死牟來說,安靜的生活被這樣頻繁地打擾,一開始是讓他感到不適的。


    但時間長了之後,看著兄弟倆充滿活力的歡笑和吵鬧,感受著這種單純無所求的關心和親近,內心竟感到輕鬆了許多。


    時間的流逝似乎都變得緩慢了。


    在這樣的平靜之中,天氣變得越來越炎熱,就連風都是熱騰騰的。


    這一天,時透兄弟一直在黑死牟的住處待到夜晚降臨。


    看著兄弟倆結伴走遠後,黑死牟走向相反的方向,打算去演練一下劍招。


    行至半途,他忽然頓住了腳步,隨後轉身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疾步奔去。


    那邊……有鬼的氣息!


    兩個未經鍛煉的孩子,遭遇鬼後會發生什麽,他當然知道。


    身體化作一道紫色的殘影在夜晚的叢林中掠過,很快就看到了被鬼追逐著的兩兄弟,有一郎正拉著無一郎亡命狂奔。


    趕在兩人出現傷亡之前,黑死牟閃身來到他們身前,猛然拔出了手中的刀。


    緊接著就是收刀入鞘的清脆聲音。


    在兄弟倆驚慌的目光中,那隻鬼停頓在了原地,緊接著分成幾塊散落在地上。


    被阻斷再生能力後,很快便失去了生機,血液浸潤了周邊的大片泥土。


    黑死牟一手搭在刀柄上,垂眸俯視著脫力坐倒在地上的兩人。


    沒什麽事,最多磕破了膝蓋而已。


    “回去吧……”他緩緩說道。


    “岩勝叔叔,這是什麽怪物?”無一郎大口喘著氣,身體在微微顫抖著。


    “鬼。”黑死牟平淡地說。


    “那個女人所說的鬼?”有一郎死死盯著他,雙拳緊握,“她沒在騙人?”


    黑死牟沒有說話,抬腳慢慢走遠了。


    第二天,他看著兩個跑來想要跟他學習劍技的男孩,陷入了沉思。


    “為什麽?”他問。


    “因為想要獲得自保的力量。”有一郎當先回答道,“我們又不想去鬼殺隊學。”


    無一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著黑死牟的眼神中帶著希冀。


    “是嗎……這樣啊……”黑死牟點點頭,“可以……理解。”


    在經曆過生死危機後,想要變強是人之常情。


    他沉吟了片刻,與其讓兩人因求學無門而加入鬼殺隊,不如由自己來教導他們。


    他想到童磨送來的那本記錄著各種呼吸法的筆記,這時候倒也派上了用場。


    “入夜之後……來找我……”黑死牟說完,閉上了眼睛。


    要測試出個人的體質適合使用何種呼吸法,這並不困難。


    令人意外的是,兩兄弟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契合的呼吸法卻並不相同。


    無一郎很適合霞之呼吸。


    一種如薄霧般飄忽不定,讓人難以捉摸的呼吸流派。


    至於有一郎……


    卻更適合使用月之呼吸。


    “繼承人……嗎?”


    黑死牟目光深深地注視著一臉不明所以的男孩,思緒卻漸漸飄遠了。


    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曾為找不到繼承人的問題而發愁。


    因為開啟了斑紋,已然不久於人世,千錘百煉的技藝也將失傳……


    那時候的緣一,說著一些令他惡心惱怒得幾欲嘔吐的話。


    莫名其妙地變得十分樂觀,甚至露出了笑容。


    明明是集眾神寵愛於一身的人,卻將自己比做漫長曆史中的一粒微塵。


    說著他至今都無法理解的,所謂“窮其道者,歸處亦同”……


    胡說八道!


    黑死牟行走過數百年漫漫長路,再沒有遇到過緣一這般之人。


    “我已經……不需要繼承人了……”


    黑死牟收回思緒,看了眼眉宇間藏著忐忑的有一郎,卻也沒吝嗇將自己的月之呼吸傳授給他。


    但不論如何,沒有如自己這般的鬼之力,所能學會的也就隻有前六型而已。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同時開始學習呼吸法的兩兄弟卻逐漸顯現出差距來。


    有一郎雙手持著木刀,望著林中空地上正在進行的一場對戰。


    兩道身影急速閃爍來去,薄霧冥冥的刀光與帶有細小月刃的刀光不斷交錯碰撞著,在地麵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斬痕。


    “看不清……眼睛都跟不上……”


    有一郎使勁睜大眼睛,卻隻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殘影和縱橫的刀光,耳邊傳來木刀交擊的密集悶響聲。


    他狠狠咬緊牙關,忍耐著身體的酸痛感,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揮動手裏的木刀。


    片刻之後,黑死牟結束了與無一郎的切磋,點頭勉勵了幾句。


    受到表揚的無一郎露出開心的笑容,用木刀撐著地麵大口喘著氣。


    黑死牟轉頭看了眼正在遠處認真練刀的有一郎。


    人與人之間總是存在著大大小小的差距。


    僅僅隻是兩個月的時間,無一郎便以極快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雖然在黑死牟看來依然稚嫩,但已然擁有了足以與獵鬼人中的柱相匹敵的實力。


    令人驚歎的成長速度。


    而有一郎雖然在體質上與月之呼吸契合,但體質並不等同於天賦。


    與絕大多數劍士相比,他毫無疑問是很有天賦的。


    隻要日複一日地堅持鍛煉,不出兩年的時間,應當就能按部就班地達到柱級水平。


    但是,與自己的雙胞胎弟弟無一郎相比,這份天賦就遜色太多了。


    黑死牟注視著咬著牙揮汗如雨的有一郎,恍惚間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這世界總是這樣不公。


    給予了雙生子相同的樣貌,卻沒有賦予他們相同的才能。


    讓一個人必須不斷地去追逐另一個人,去嫉妒另一個人……


    實在是可笑至極,荒謬至極。


    麵前的這一對兄弟,與自己和緣一何其相似。


    熟悉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黑死牟將手中的木刀握出了裂痕,胃部又一次翻湧絞痛起來。


    直到兄弟倆練完刀後,黑死牟聲音低沉地說:“我……很快要離開了。”


    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這麽久都沒有等到產屋敷家的那個女人,應當是等不到了。


    他也並不感到意外。產屋敷一族向來有著奇妙的預知能力,雖然並不強大,但在涉及到自身安危時尤其擅長趨利避害。


    正是靠著這種把戲,產屋敷才能安然無恙地隱藏至今。


    找不到鬼殺隊的總部,兩兄弟也已經學會了呼吸法,有了自保之力……


    是時候該離開了。


    沒有回應時透兄弟不舍的挽留,黑死牟打發他們回去休息,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直到夜色更深,他走出門站在高處,遠遠注視著有一郎走出木屋,獨自在林中努力揮刀的身影。


    黑死牟看到了他顫抖的身體和流血的手掌,也看到了他臉上的不甘與落寞。


    他理解這種感覺,因為這都是他曾經曆過的。


    明明是有著同樣外貌的兄弟,才能卻天差地別。


    本以為軟弱無能的弟弟,一直在同情憐憫的弟弟……卻遠比自己優越得多。


    一次次在夜晚不甘地輾轉反側,然後從被窩中爬起來一遍遍練刀,一直練習到手掌開裂,手臂都失去知覺。


    但即便如此,也絲毫無法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無論怎樣追逐,都隻能看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


    然後,這種不甘將會轉變為焚心蝕骨的嫉妒和憎恨,時時刻刻在胸腔中灼燒著。


    隻要追之不及,便永不止息。


    有一郎很不幸,將會經曆自己所要經曆的。


    但他又很幸運,因為他與弟弟之間的差距並非不可逾越。


    不像是自己,要追逐的是那獨一無二的太陽。


    “所以,有一郎……”


    “拚上一切……超越他吧。”


    黑死牟目光灼灼地望著那道身影,似乎在透過對方凝視著過去的自己。


    這一刻,不論他是否願意承認,埋藏在心底太久的渴望與遺憾都好似找到了寄托。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直看著有一郎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木屋。


    黑死牟抬起頭來,懸掛在天空中的滿月不知何時悄然染上了一抹紅色。


    他忽然感到無比煩悶,抬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一道道彎月般的巨大劍氣伴隨著無數圓月刃縱橫交錯著,轉眼間摧毀了一大片樹林,在地麵上犁出深深的溝壑。


    威嚴的六目重新浮現在臉龐上,手中的利刃也伸長、分叉……


    許久之後,黑死牟站在滿地狼藉之間收刀入鞘,轉頭瞥了一眼遠處的木屋。


    有一郎啊,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無論自己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追趕上弟弟的腳步。


    你在進步的同時,無一郎隻會進步得比你更快。當他的身體隨著歲月而衰弱時,你也同樣如此。


    當你意識到這一點,並為此感到嫉妒、憤怒、不甘與絕望……


    到那時……


    就成為鬼吧。


    黑死牟背過身去,身影刹那間消失不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鬼滅:童磨今天也沒有被討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闇並收藏鬼滅:童磨今天也沒有被討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