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雨鎮比蕉下鎮地勢高,汽車一直在往上開。


    盤山公路十分崎嶇,平均幾米就是一個大彎。


    加上山裏的夜晚霧氣濃重,能見度不到一米,所以梁慎把汽車速度放得很慢。


    藺遙躺在後座感覺要被十八彎的山路繞吐了,果斷爬起身子從空間拿出橘子嚼起來。


    見者有份,藺遙沒忘記前頭還有兩個人,一人一個。


    橘子一剝開,整個車廂就彌漫起清香的味道,令人頭腦清明。


    藺遙往嘴裏塞了兩瓣就緩解了暈車的症狀。


    橘子甜絲絲,一點酸味也沒有。


    腦子清醒之後,一拍腦門立馬把小叔放了出來。


    他一出來,就因為汽車的慣性往後仰,差點沒把他嚇得罵娘。


    “小叔。”藺遙一邊吃橘子一邊說:“還有大概半小時就能到爆竹廠,你看看陳叔叔住哪兒的?”


    “這……”小叔往黑漆漆的窗外望去,一片霧蒙蒙。


    他隻得用上導航。


    “幸好網絡還不錯。”小叔感歎。


    一陣搜索之後,連忙拍拍梁慎的椅背,急聲說:“到了到了,就在前麵。”


    “差點錯過了。”藺遙尷尬地摸摸鼻頭。


    小叔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梁慎打了雙閃將車停在路邊,幾人下了車。冷空氣和霧氣突然襲來,肖叔叔和小叔一吸氣,冷得一哆嗦。


    藺遙趕緊拿出軍大衣和絨帽讓兩人戴上,又拿出口罩讓四人戴好。


    已經早上六點多了,天色還是沒有要亮的跡象。


    每人拿了一個探照燈朝路邊的小路走去。道路很窄,兩邊都是農田,四周靜悄悄,連蟲鳴鳥叫聲也沒有。


    梁慎拿著導航的手機開路,藺遙墊後。


    走了沒幾分鍾,就見導航顯示到達目的地附近。


    小叔憑借記憶中搜尋到陳叔叔家的位置。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映入四人眼中的是一座建立在田墾上方的兩層平房,幾人向上摸去。


    平時為了方便,除卻在外地上大學的大兒子,陳叔叔他們一家三口是住在鎮子裏的。


    但是老人不願動彈,又舍不得家裏的田地荒廢。所以陳叔叔在小兒子小學放假後,都會讓媳婦帶著他回來跟爺爺奶奶住一段日子。


    幾人爬上坎。


    小叔喘著粗氣,剛想上前敲門,就被肖叔叔一把攔住。


    “小叔,你跟肖叔叔學著點行不行。”藺遙在貶低小叔的同時又讚賞了肖叔叔的謹慎。


    “我……”小叔想說啥,又閉了嘴。


    藺遙關了三人的探照燈,拿著刀帶著他們潛入黑暗裏。


    梁慎一人上前,先是站在一旁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又緩步走到堂屋正門,伸手輕輕扣了兩下門環。


    “誰?”裏麵傳來女人驚懼的問話聲。


    離門很近,想是就歇在堂屋裏。


    藺遙也聽到了回應,這才帶著小叔二人向大門走去。


    藺遙示意小叔回話,小叔這才摘下口罩小聲又急吼吼地說:“嫂子,我是藺洋。”


    後門立即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音。許久之後,門打開了一條縫。


    透過縫隙,幾人看到一張露出警惕之色的女人麵龐。直到小叔走到最前麵,門才在女人立馬驚喜的神色下,徹底打開。


    “快進來。”隨著女人的招呼聲,幾人走進屋內,藺遙看到滿是雜物的堂屋角落裏蹲著一老一小。


    老人把手捂在孩子嘴上,兩人都露出害怕的神色。


    而堂屋靠牆的地方支著兩張床板,想來幾人就是睡在了上麵。


    “藺洋,陳明呢?”女人向著來人張望,急切地問:“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小叔身體一僵,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方都沒人說話,女人臉上期待的神采一點一點消失,眼眶慢慢濕潤。


    一室寂靜。


    這時,女人的兒子一把甩開老人的手,跑到藺洋麵前,開心地問:“藺叔叔,你是來救我們的嗎?我爸爸呢?他之前打電話說跟你在一起的。”


    女人一把拉住兒子,又緊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開口說一句話。


    而女人則倔強地看著藺洋,一句話也不說,無聲質問。


    小叔終於敗下陣來,隻道:“對不起。”


    三個字,女人瞬間明白。


    她死死咬著嘴唇,眼淚早已忍不住,大顆大顆砸下來。


    而一旁的老人也顫巍巍走過來,握住小叔的手,問道:“洋啊,你能不能告訴老婆子,我兒子他……”老人不敢再問。


    藺遙剛想開口解釋,小叔拉住了她,隻靜靜看了她一眼,就對著三人說:“大娘、嫂子,對不住了,他沒能抵過怪物的襲擊,我幫不了他。”


    藺洋早已查看過陳明的手機,他沒將藺遙空間的一切通過文字和語音透露給任何人。


    電話裏說沒說,他不知道,隻能賭他家裏人不知道。


    藺遙這下愣住了。


    梁慎過來輕拍了她一下,兩人對了一個眼神。她頓時明白,小叔在保護她。


    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屋內頓時響起低聲的哭泣,小叔掃了一圈,沒看到陳明的父親,忙小心翼翼地問:“陳伯呢?”


    女人身體一僵,還是老人用晦暗不明的聲音回答道:“死了,怪物來的第一天就被人殺了。”


    隨後老人慢慢講述之後的事情。


    暴亂發生時陳明的媳婦在做午飯,奶奶帶著孫子在田墾玩耍,不遠處的爺爺和一群農民在撥弄田裏的白菜和蘿卜。


    一開始隻有一個人不對勁,大家都圍了上去,然後就開始發生咬人事件。


    第一個被咬的漢子手裏拿著鋤頭,痛苦和慌亂之下不小心打到了最前麵的陳明父親,正中天靈蓋。


    人當時就血流如注倒下了,人群嚇得一哄而散。


    陳明母親剛想過去看情況,就被屋內拿著手機衝出來的兒媳連拖帶拽拉進了屋內。


    祖孫三人齊齊用桌椅死死抵著門,隻敢趴在窗戶上頭看外麵的慌亂。


    再次接到陳明的電話,慌亂害怕的幾人才鎮定下來,將能用的東西都搬到堂屋住在一起。


    一是危險來臨時好跑路,二是陳明要是回來,第一時間能進屋。


    誰知,他們等來的卻是家裏頂梁柱的死訊。


    “你們走吧。”大娘聲音聽不出悲喜。


    藺遙幾人呆住,小叔說:“大娘,跟我們走吧,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母揮手打斷:“這是我的家,我老伴兒還在田裏躺著,我哪也不去。”


    說完看著兒媳和孫子,終於帶上了哭腔:“你們娘倆跟著走,好好活下去。”


    陳明的媳婦沒說話,看著婆母良久才停止了哭泣。


    她想了一會兒,才擦掉滿臉的淚痕,把懷裏的兒子往藺洋身前一推,然後重重朝著幾人跪了下來,狠狠磕了一個響頭。


    眾人大驚失色,她動作快到誰都沒反應過來。


    藺遙剛想伸手扶,卻被她的聲音打斷:“藺洋我求你,看在老陳的麵子上,把小宇帶走。”


    “媽媽……”小宇剛想哭,就被媽媽厲聲打斷:“陳宇!你是男子漢,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準再哭!”


    許是從沒聽過媽媽這麽嚴肅的語氣,小小男子漢立馬自己捂住嘴,倔強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見著兒子很聽話,她深呼一口氣,又對著藺洋說:“媽她年紀大了不願意動彈,我不能拋下她一個人。但是小宇還小,求你看在老陳的麵子上,幫我照顧好他……”


    說完又是重重的一個頭磕下去。


    藺遙覺得這個頭,仿佛是磕在了她的心底,震得整個心髒都一陣酸麻。


    她眼前不停浮現出陳叔叔那張帶著笑的、憨厚的臉。


    “我可以庇護他全部家人的!”藺遙在心裏回應。


    但她依舊沒做聲,之前就商議好了,此事她全權交由小叔做主。


    如果小叔讓她救所有人,她也會毫不猶豫。


    “你……何至於此啊!”老人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隨即走過來,順勢也要跪下。


    藺遙沒讓老人如意,穩穩地架起了她的身體。


    這要是一跪,幾人起碼折壽十年。


    “我知道你們是有大能耐的人。”女人穩定情緒繼續說:“你們能穿過鎮子來這裏,我和媽十分感激。但我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跟著你們走肯定會拖累你們。但小宇……我不忍心……”她沒說完。


    眾人都知道,留在這裏的最終結局是什麽。


    小叔依舊沒說話,隻定定看著跪著的女人。


    良久,他才摸了摸小宇的頭,堅定地回答:“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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