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通判這才知道方廉真的生氣了,連忙道:“下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維護方大人的威信啊。”


    “而且方大人一句話,下官就放了兩個門子,哪裏有半點威風可言?”


    “你的意思是,方某在逞威風咯?”


    “下官不敢。”


    黃通判附和著哂笑,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本來就要得罪的,現在不過提前了一點。


    再說,方廉一來就將他的錢袋子給扯了,誰能不生氣?


    誰在朝中還沒有後台了?


    自己可是嚴世藩的人,他方廉有什麽能耐跟嚴首輔的兒子鬥?


    方廉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來鬆江府之前他就有這個擔心,隻是沒想到黃通判這麽不給麵子,當麵就跟他頂撞起來。


    若是不殺殺他的囂張氣焰,以後的工作怎麽展開?


    賓客有幸災樂禍的,有擔憂的,有看熱鬧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兩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此時,周禮悠悠說了一句話。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黃公子一向在鬆江府橫著走,剛才方廉仗著自己官高一級,強壓他爹,自己也絲毫不敢發聲。


    壓抑了滿腔的怒火正無處發泄,周禮出口嘲諷正給了他發難的機會。


    方廉是知府他們暫時扳不倒,一個小小的白身還不任他們揉搓?


    正好給方廉一點顏色看看。


    “方大人,下官在任期間一直兢兢業業,要不然鬆江府哪能如此繁華……不是我不給你麵子,是你的貴客侮辱本官,隻能給他一點教訓了。”


    黃通判跟他兒子一樣的想法,不等方廉說話,立即道,“左右,將這等狂徒給我拿下。”


    黃通判的人立即閃身出來,就要拿下周禮。


    若是周禮真的被關進府衙大牢,後果真不好說。


    殘廢都是最輕的。


    “住手!”


    方廉連忙喝止。


    但黃通判的人怎會聽他的,依然我行我素。


    那個周禮要成為方大人和黃通判爭鬥的犧牲品了。


    這是所有圍觀賓客心中一致的看法。


    剛才還想著要將女兒嫁給周禮的人,現在在心裏慶幸,還好沒有下注,不然女兒豈不是被自己給害了?


    這一局,明顯是黃通判更勝一籌啊。


    “噌!”


    森寒的清泉終於出竅了。


    “怎麽,你還想用這把破銅爛鐵殺本了公子不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黃公子見爹爹重新得勢,心中的得意溢於言表,笑的肚子都疼了。


    黃通判也笑了起來,莽夫就是莽夫,一有不順,就隻會武力恐嚇。


    方廉到底在哪裏找來的“貴客”?真是笑死人了。


    這裏可是名流雲集,豪紳滿座,一介武夫有這個膽子殺人嗎?


    周禮拔劍相向,隻會增加方廉營救他的難度。


    這次有的玩咯。


    賓客們也毫不擔心周禮會殺人。


    鬆江府自有遊戲規則,任何人都不能破壞。


    黃通判可是五品高官,豈是別人想殺就能殺的?


    還想不想在官場上混了?


    就算自己不在意生命,也得為妻兒老小想一想。


    流放或者充為營女支,這就是最好的下場。


    “周少俠……方某必會為你討回公道。”


    方廉哪裏會擔心黃通判,他隻是擔心周禮會大開殺戒。


    多好一個熱血少年,硬生生被他們逼成殺人犯,朝廷哪還有半點法度可言?


    “方大人,我已經忍了很久了,我要自己討回公道。”


    周禮說得很認真,他急迫地想要殺人。


    方廉黯然,說到底也是自己安排不周導致的。


    而且,周禮也不是自己的下屬,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命令他。


    “嘖嘖,口氣還真是不小。我也忍你很久了!”


    黃公子不知死活再度出聲挑釁。


    “嗤!”


    利刃刺穿人體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黃公子臉上依舊是一副挑釁的神態,直到意識到自己的喉嚨被周禮的寶劍穿過之後,才艱難變成了驚恐。


    “你……”


    他雙手緊緊攥住劍身,任由鋒利的劍刃割開掌心,最後無力地倒了下去。


    賓客沉默幾秒之後,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喊叫:


    “殺人了!”


    “黃公子死了!”


    ……


    黃通判萬萬想不到周禮竟然真的會殺人。


    而且殺的還是他最喜愛的兒子。


    “給我殺了他,殺了這個殺人凶手!”


    他已經不考慮與方廉爭鬥的事情,隻想殺了周禮替兒子報仇。


    周禮一劍殺死兩個黃府的下人,隨後一記直刺,朝著黃通判的心口戳來。


    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黃通判養尊處優多年,哪裏躲得開周禮的劍法,登時就中招了。


    直到寶劍刺破他的衣裳,那寒冷如冰的劍芒透過皮膚侵入血肉的時候,黃通判才終於明白過來。


    周禮根本不在乎他是誰,他是多大的官,他的後台是誰。


    一府通判跟大街上的野狗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一劍就死的貨色。


    誰也不比誰高貴。


    “周少俠,請等一等……”


    方廉的話讓周禮停住了劍。


    此時清泉已經刺入黃通判的皮膚,隻等周禮輕輕一送,他的心髒就會分為兩半。


    黃通判死裏逃生,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從沒覺得活著是一件這麽美好的事情。


    不由自主地吮吸著新鮮的空氣。


    便是胸前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哦?方大人也要阻止我?”


    周禮在等方廉的回答。


    說實在的,周禮不喜歡方廉剛才的一係列舉措。


    不僅沒能按下黃通判的氣焰,反而差點將自己這個所謂貴客推向了無底深淵。


    若是方廉接下來的話不能讓他滿意,黃通判必死無疑不說,海沙幫的財產,方廉別想拿到半分。


    方廉也知道周禮的鬱悶,好在他還知道懸崖勒馬,局勢沒有糜爛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若真的讓周禮就這麽殺了黃通判,自己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保住他。


    方廉擦擦額頭上的虛汗,從懷中拿出一本賬簿說道:


    “這是海沙幫曆年來給鬆江府大小官員送禮的賬本,一筆一筆,曆曆在冊,黃通判也在上麵。”


    “並且,上麵還有他為海沙幫與倭寇交易提供保護的證據。”


    “此人魚肉百姓,收受賄賂,通敵賣國,死有餘辜。”


    周禮道:“這麽說,他是五毒俱全了?”


    “是!方某絕不會讓這等蛀蟲繼續禍害大明。”


    “那就更不能讓他活著了。”


    橫劍一揮,黃通判的人頭滾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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