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自家婆母的話音後,李氏迅速反應過來,自己是太心急說錯話了。自己本意隻是想讓兒子可以繼續念書,沒想到這一層來。現在是父母在不分家,兒女提出分家是要上衙門挨三十大板,然後被交給宗族處理的。


    自家現在掙得銀錢都得交給公中,家裏的花銷也走的是公賬,沒有可以單獨自己掙錢供讀的例子。再加上公公平日裏最看重兒孫滿堂,一家和氣的。自己開口提這事兒,雖沒有這分家的心,卻是明晃晃的戳了老爺子的肺管子!也不怪公公氣成這樣,婆婆也忍不住開口斥責,都是自己說錯了話啊!


    一想到這個,李氏的臉霎時白成一片,冷汗直流,慌忙開口道:“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是知道我的,我是斷然沒有這個心思的!”看著老二媳婦這副嚇壞了的樣子,又聽到她的確沒有這個分家的心,莊老漢則是稍稍放緩了臉色。


    劉老太覷著自家老頭子的模樣,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讓自己當這個惡人嘛!不過這次的確得好好教訓老二媳婦一頓,雖然她沒有這個心思,但是免得他們有樣學樣,壞了這個家裏的規矩。現在自己可還沒死了,誰都不能忤逆自己定下的事兒,不然這群小兔崽子還不得上天啊!


    隻見她麵沉如水,淡定自如地站在那裏,一雙眼睛如利刃般緊盯著李氏道:“老二媳婦,我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你做主!家裏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想餓死我們老兩口來供你兒子讀書嗎?咱們還沒分家呢,你們這房賺取的銀錢都是歸公中的,哪有歸你們自己的道理?”


    “莫不是你偷偷背著我們攢了私房銀子?我告訴你,這個家的一片瓦一塊布它都是姓莊的!看來我平日裏還是太好性兒了,慣得你們都想騎到我頭上來了!”


    劉老太這一頓強烈輸出,砸的沈氏和李氏不敢出言,低垂著腦袋,默默承受著婆母的怒火。她們都知道,這是自家婆婆故意借題發揮的,至於目的自然是不讓他們生出一絲一毫分家的念頭,更加不能忤逆公婆的決定。


    所以作為人兒媳婦,她們也隻能受著罷了!好半晌,直到劉老太熄了火氣,不再破口大罵後。莊二海出言勸解道:“爹,娘,你們莫要生氣。都是雲娘不會說話,惹了您二老的不快,我回房一定收拾他!咱們一家人平日裏可是沒有齟齬的,哪能分家啊?再說現在正是咱家困難的時候,咱得齊心協力把這關給過了,讓村裏那些碎嘴的瞧瞧咱們老莊家可不比別人差!”


    聽著了這話,莊老漢和劉老太的麵上才露出了一絲滿意,氣氛眼見的開始好轉。兩妯娌立馬出言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分家的意思,家裏的一切事情都聽公婆的,絕對沒有意見。也絕不敢偷偷藏私房錢,李氏就差拉著婆婆劉老太去她房間裏搜查,以證清白了。


    看著兩個兒媳都識趣兒,也都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和決心,讓劉老太對自己剛剛的發威感到滿意。就是有一點這老二媳婦硬是要強拉著自己去他們的房間裏搜查,拽的老娘我胳膊疼,莫不是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個憨的。


    就老二媳婦那性子,聰明是有幾分,但是卻從來都是溫順聽話,她房裏有沒有藏銀子,我這個做婆婆的還能不清楚!耗子去了她房間,都得哭著出來,窮哭嘍!


    劉老太隻得硬邦邦的道:“好啦!莫要再拉扯老娘我,我看你們都是閑的,還不去收拾擦桌洗碗,難不成還等著我來伺候你們?!”此話一出,妯娌兩個立刻忙著收拾起來,特別是李氏,恨不得再加把勁兒,讓婆母看見她的努力和勤快,好忘掉今天自己做的這蠢事兒。


    於是隻看見她們兩個領著莊小荷和莊曉曉忙得飛起,不一會兒就把桌子收拾的幹淨利索了。碗盤也都洗的幹幹淨淨的,這才老實的回房休息去了。


    總算擺脫了兩個兒媳的折磨,劉老太分外高興,看來還得是要自己出馬,就老頭子那樣兒的,十個都不頂自己一個好使。莊老漢眼看著自家老婆子的得意勁兒,隻得無奈搖頭,能咋辦?自己娶回來的媳婦兒,隻能自己寵著唄!


    此時二房的房間內,莊二海正在安慰著李雲娘,他伸手攬過李氏的肩膀,開解道:“雲娘,你莫要煩惱。爹娘都不是小氣的人,說不定過幾天就都忘記了,你平日裏一直對他們孝敬有加,他們是不會真的怪罪你的。莫要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李氏紅著雙眼靠在自家相公的肩頭,哽咽著道:“海哥,我知道公婆的性子,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大家,我並不責怪他們,也不擔心其他。公公一向公允寬和,婆婆更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們不會真的生我的氣。隻是,我擔心的是咱們兒子,今後該怎麽辦?”


    莊二海聽著自家娘子的話後,身子也是一頓,本來平和的臉上也是添了絲愁緒,他何嚐不知呢?自己的兒子霖哥兒,從小就聰明好學,家裏的男娃到了年紀都會被送去學堂識字,大房的大侄子子安也是送去過的,可是安哥兒沒有讀書的天分,天賦隻是尋常罷了,勉強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便老老實實的回家學習種地。


    二侄子元亮小了些,再加上沒有多餘的銀錢供兩個娃兒讀書,便還沒有送去學堂開蒙,這點上是自己對不住大哥這房。而自己的兒子霖哥兒,卻是被先生天天放在嘴邊誇讚,說他天賦異稟,肯定會學有所成的,自己也一直以這個兒子為驕傲,連爹娘都對他報以厚望。


    可是現在家裏的情況,想要供一個讀書人,確實是難上加難。自家現在連糊口的糧食都不多了,而現在正是小麥播種的農忙的時候,到下次糧食收割還得到七月份,家裏剩下的糧食能不能挨到那時候還是個問題。


    關鍵是自家現在是一文的餘錢都沒有了,沒有錢買糧食不說,還欠下了五兩銀子的外債,可謂是雪上加霜。想起這些莊二海感覺到巨大的壓力,還有對兒子的愧疚,都是自己這個當爹的無能,不然霖哥兒這麽聰明的孩子,若是投身在別家,還不至於連讀書的錢都沒有。


    末了莊二海隻能安慰媳婦“莫要為這些煩心,總會有辦法和出路的,咱們兒子那麽聰明,老天爺不會看著他受苦的。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咱家努努力,能夠還上欠債。爹不也說了嘛!這些都是暫時的,好了,快些休息吧!”


    李氏隻能壓下滿腹的心事,不能給自家相公增加壓力了,他本來就夠辛苦的了,這些事兒以後再說吧。就像海哥說的樣兒,未來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兒呢?說不定霖哥兒還能回去念書了,自己明天得起來的更早些,多做些繡活兒補貼家用。


    想著這些事兒,不一會兒房間裏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夫妻兩人都已經睡著了。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家裏竟然還有人沒有休息,哪怕他們休息的時候就已經月上中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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