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給我的賠罪禮嗎?”薛慧春抬頭看向薑綸,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問道。


    薑綸故作正色地搖頭:“賠罪可不敢當,不過是我在外遊曆時,偶然間見到這精巧的小玩意兒,估摸還能入得了你的眼,便順手買了下來。”


    “順手?”薛慧春輕笑一聲,“隻怕是薑大公子特地為我挑選的吧?”


    被薛慧春一語中的,薑綸也不否認,隻是笑而不語。


    薛慧春把玩著手中的白瓷玉兔,臉上難掩喜愛之情。


    因為大哥薛元初與薑家結親,所以她與薑綸自幼便相識,雖無血緣關係,但感情卻勝似親兄妹。


    “對了,你這次回京,是要和三哥哥一起參加春闈?”薛慧春收起心中的感動,轉而問道。


    薑綸點了點頭:“是啊,春闈在即,我也得回來準備一番。不過,我對自己倒沒多大信心,若能僥幸上榜,便已是萬幸了。”


    “你就別謙虛了,”薛慧春撇了撇嘴,“誰不知道你蘭台公子的大名,這次春闈的狀元,我看非你莫屬。”


    聽到薛慧春如此誇讚自己,薑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就別抬舉我了,我這點才學,在京城這等臥虎藏龍之地,哪裏敢稱才子。”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溫馨而融洽。


    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般,隻有他們彼此的笑聲在回蕩。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薑綸站起身來:“這次回京,我還帶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兒給你。”


    正說著,薑綸的小廝元寶元安已經抬著樟木箱子,放在了門口。


    打開一看,裏麵有各式各樣的稀奇玩意兒,有來自西域的奇特香料,有精美的琉璃擺件,還有一冊冊珍貴的古籍書畫。


    裏麵的一件件東西,連薛慧春都看著稀奇。


    她拿起一個六角蓮花式玻璃燈籠,細細欣賞,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這麽多好東西,你是把整個古道市集都搬來了嗎?”薛慧春開玩笑地說道。


    薑綸微微一笑:“我在遊曆的時候看到有趣物件,覺得你會喜歡,就特意為你買了下來。”


    薛慧春在木箱中發現了一麵手持銅鏡,鏡框上雕刻著繁複的西番花紋,與京中常見的清新淡雅風格大為不同。


    她在齋堂的大廳中緩緩踱步,銅鏡在陽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熠熠生輝。


    薑綸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見她已瞧出這銅鏡的奧秘,卻並未言語,隻是靜待她的發問。


    “你去了青州?”薛慧春終於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詢問,這銅鏡的燒製樣式,看著像是西南青州一帶的手法。


    薑綸輕笑一聲,故作輕鬆地回答:“去年夏天在那兒待了大半個月。那兒的天氣我可真是不習慣,白天熱得跟火烤似的,到了傍晚又一下子涼了起來。要不是梁傅山拉著我下棋飲酒,我早就逃回杭州去了。”


    他雖說得輕巧,但薛慧春卻明了薑綸是有心要提起梁傅山來。


    薛慧春輕輕皺眉,又問道:“他在那邊如何?”


    薑綸順勢說道:“他一去到青州那裏,就破了兩樁冤案,還讓百姓自營集市,設立縣衙督辦,把那兒治理得井井有條,整個青州縣的百姓,簡直是把他當青天大老爺一般要供起來拜了。”


    “要我說,今年送回京的績效考核肯定又是優等,不出幾年就能回京述職,到時候外放做個知府,也是綽綽有餘。”


    薛慧春聞言,隻是淡淡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朦朧。


    她輕輕歎了口氣:“梁家哥哥心思正直,明辨是非,為民造福的事,本就是他的為官誌向……他家娘子必定也是賢內助吧?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心無旁騖,專心公事。”


    一旁侍奉的錦霞聽到這兒,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薛慧春,接著又求助般的看向薑綸。


    這下糟了,她家姑娘心裏還是沒放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薑綸也不閃躲這個話題,反而哈哈大笑,打破了一時的尷尬:“他家娘子性格內向,到了青州也幾乎不出門,我去梁傅山那裏蹭吃蹭喝好幾回,也沒見過她家娘子出內院。”


    他說這話時,袖子裏的手卻握緊了拳頭,周圍人也未曾察覺。


    薛慧春點了點頭,心裏也高興梁傅山的妻子性格嫻靜沉穩,隻是場麵再次陷入寂靜。


    薑綸看著薛慧春愣愣的神情,心中明白有些事與其避而不談,反而如心中針刺一般。


    於是幹脆挑明了說:“不過說來,梁傅山這個呆木頭,至今還沒有個一兒半女,我也總跟他說,別老是一門心思都放在衙門裏,冷落嬌妻,等他那裏開花結果了,將來好與我做兒女親家。”


    這話倒讓薛慧春臉上的抑鬱之色褪去幾分,她哼了一聲,假裝生氣地說:“呸,自己連個親事都沒有,還操心別人呢。”


    薑綸看她心情好了,笑著伸了個懶腰道:“等我金科高中,一定娶一個像女菩薩般的美嬌娘給你看看。”說話間眼神卻溫柔地看向了薛慧春。


    薛慧春臉頰微微泛紅,瞪了他一眼道:“管你是娶女菩薩還是女羅刹,都和我沒關係。”


    說完薛慧春拿起桌上的書作勢要打他,薑綸連忙往門外跑去:“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府去了,你且好好清修,等有空了我再來找你說話。”


    薛慧春也收起了臉上的淘氣神色,送薑綸到院門口道:“二哥哥現在工部主事,他總說等你回京,要好好一起品茗喝酒。你們有常去的老地方,這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兩人相視一笑,薑綸翻身上馬,仍有幾分不舍的看了眼薛慧春,一身青灰道袍,衣裾隨清風微微揚起,猶如林中仙子,絕世獨立。


    薑綸揚鞭而去,馬蹄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山林之間。


    晨光如水波灑落在古樸的院落中,一切又歸於寧靜。


    薛慧春步入別院的內室,從櫃子裏取出一隻珍藏已久的小匣子。


    她緩緩掀開木蓋,盒子裏靜臥著一隻木刻兔子。


    初看之下,這兔子的手工頗為粗糙,表麵甚至殘留著些許毛刺,顯然是用小刀雕刻而成,隻可惜手藝尚未純熟,連眼睛也刻得不夠規整。


    與薑綸所贈的那隻精致白瓷玉兔相比,這隻木兔無疑是相形見絀,猶如雲泥之別。


    然而,薛慧春卻將它收藏得如此仔細,可見這木刻兔子在她心中,定然是件極為珍稀的心愛之物。


    她將薑綸所贈的玉兔與這隻木刻兔子並排放入木盒之中,隨後坐在榻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匣子,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錦霞見狀,懂事地沒有打擾她,而是輕聲吩咐兩位媽媽在院外侍候。


    過了許久,一聲輕微的木蓋合起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薛慧春從榻上緩緩起身,眼中絲毫沒有波瀾,口中輕聲道:“午課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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