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躲藏在石獅子後的身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薛仲複的喝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帶著一股不容忽視、近乎命令般的威嚴。


    過了一會兒,一個瘦弱的身影慢慢從石獅子後麵挪了出來,頭低得幾乎要碰到地麵,仿佛害怕得不敢見人。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薛仲複的聲音依然冷厲,但其中也透露出一絲疑惑。


    那身影看上去不像是心有惡意的宵小之輩,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一張帶著淤青的臉,月色下仍舊清晰可見。


    他身著書童的裝束,年紀尚輕,雙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薛仲複皺眉,生出惻隱之心,當然他看對方的身形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於是翻身下馬,語氣溫和了一些:“你是躲到這裏?還是要找這府裏的人?”


    似乎被他的溫和態度所感染,這書童終於開口,聲音細小而顫抖:“我是翰林院主事張顯知大人的家仆……我是來找人的。”


    像是怕薛仲複不信,他拿出懷裏的一個象征官身等級的五品銀魚袋,表示身份。


    “我叫張瑞,這是我家大人出府前交給我的憑證。”


    看到這隨身係袋,薛仲複神色閃過一絲驚訝,他目光立刻掃過空曠的街道兩側,確認無人之後,走上前去輕輕叩響了門環。


    一時無人應答,他又連叩了幾下,等待時,他轉頭詢問:“你家大人出事了?”


    書童點點頭,顫聲道:“今晚,我家大人恐怕有危險。”


    此時,家丁從門內打開了沉重的大門,一見來人是薛仲複,恭敬行禮:“薛公子,萬安。您是來找我家公子的嗎?”


    薛仲複用鬥篷小心翼翼地遮住張瑞的半邊身子,以防被人發現他臉上的淤青,然後語氣隨意地說道:“幫我把馬牽去馬槽,喂些飼料,你家公子是在書房嗎?”


    家丁順手接過馬匹的韁繩,熱情回應:“是的,薛公子。我家公子現在書房,我讓人帶您過去?”


    “不用了,先前約好了一同與他飲酒。”薛仲複微笑回答,同時確保鬥篷依舊緊緊遮住張瑞。


    家丁毫無疑心,點頭答應:“既然如此,薛公子,您請自便。”


    在兩家聯姻的背景下,加上薛仲複的官職身份,家丁自然沒有過多的防備。


    “跟我來。”薛仲複輕聲囑咐身後的張瑞,對方應和一聲,低頭緊隨薛仲複,小心翼翼地避開旁人的注意。


    薑府二房的院落,自從薑家二老爺薑文柏赴川蜀創辦教場書院後,這裏就成為兒子薑綸的專屬之地。


    往日裏,父親在家時,總不允許他書寫狂草,唯恐他移了性情。


    然而,如今父親遠在他鄉,少了那份嚴厲的約束,薑綸得以一手執酒杯,一手揮毫潑墨,盡情釋放內心的激情與肆意。


    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薑綸抬頭望去,見是好友薛仲複,頓時喜上眉梢。


    他高舉酒杯,熱情相邀:“仲複,你來得正是時候。這裏有新釀的桑落酒,過來與我共飲。”


    然而,薛仲複臉上並未流露以往的期待之色,他匆匆進入書房,隨即掩上房門,神情凝重。


    他眼神向內室一瞥,張瑞立刻會意,快步上前。


    “薑公子,請您救救我家大人。”張瑞語氣急切,帶著深深的懇求。


    薑綸一眼就認出張瑞正是在那日踏青送張顯知回府時,前來接應的書童,他放下手中的筆,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我記得你,是不是鹹寧郡主又胡作非為了?”


    自從上次送張顯知回郡主府,了解了他的悲慘境遇後,沒過幾日,薑綸就憤然前往禦史大夫範階的府邸,懇請他上書陛下,揭露鹹寧郡主無禮傷人、驕縱奢淫的惡行。


    然而,範階卻無奈地告訴薑綸,自己已經多次上書,卻都如石沉大海,無半點回音,甚至在昨日的朝堂上,他當堂奏報此事,陛下李隆澤也隻是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


    薑綸暫且無濟於施,打算再約張顯知出來好好商議對策,沒想到這麽快又生風波。


    “這段時間以來,郡主並未太過為難我家公子。”書童張瑞說話哽咽,“可是今日不知為何,她竟命令府中侍衛將公子綁了,帶往城外的青山崗去。”


    “青山崗?”薛仲複聞言頓時驚慌失措,就連一向沉穩的薑綸也變了臉色。


    他們都知道,青山崗乍聽之下,雖無什麽特別之處,但實際上隻要是京城中人都知道那是城外的一處亂墳崗。


    那裏埋葬的都是犯事被斬、身患惡疾或是無親無故的亡魂,想到鹹寧郡主竟把張顯知帶到這般險惡之地,兩人心中不禁湧起陣陣寒意。


    “天子腳下,難道就沒有王法了?”


    薑綸憤怒地將筆一擲,墨汁四濺也顧不得了,“我這就帶人去救顯知!”他邊說邊要往外衝。


    薛仲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薑綸!這鹹寧郡主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如今你父親不在京中,大伯父又在國子監,這件事若是牽連到薑府,後果不堪設想。”


    薑綸一聽,頓時冷靜下來,他眉頭緊鎖,心中的怒火漸漸被理智所取代。


    的確,以薑府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與鹹寧郡主抗衡。


    “那該怎麽辦?”薑綸焦急地問。


    薛仲複沉吟片刻,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雖不便直接言明宮中私事,但前幾日四妹薛慧春在閑聊時,曾提及太後對鹹寧郡主的不滿,甚至在宮內斥責了李昀婷。


    這或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


    “幹脆我們把這件事鬧大,”薛仲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鹹寧郡主的惡行,看看她還能如何囂張下去。”


    “在這個時辰還能出城門的……”薑綸口中喃喃,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名字。


    “唯有京兆尹李正玄。”薛仲複接過話茬,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胸有成竹,“他掌管京城治安,有特權在夜間出入城門。”


    “李正玄可遠比表麵上那副和稀泥的形象要精明得多,把他攪進來,事情可就變得有趣多了!”薑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張瑞也會騎馬,薑綸便立刻吩咐家丁去準備馬匹。


    在即將上馬之際,薛仲複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究竟是為了什麽?鹹寧郡主竟然要把你家公子帶到青山崗去,如此大費周章?”


    張瑞此刻神情異常鎮定,他沉聲說道:“當年與我家公子訂下婚約的柳家姑娘,因病離世後,就被安葬在了青山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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