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蓮子粥走到床邊,碗裏的蓮子在粥中浮浮沉沉,粘稠的白色湯汁散發著熱氣。


    楚雲熙剛想問這是什麽情況,卻見天道已經在她身邊坐下,將那碗粥輕輕放在手中。


    直接用湯匙舀了一勺,湊到她的唇邊。


    “吃吧,我來喂你。”


    他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楚雲熙不禁皺了皺眉,心裏覺得這簡直莫名其妙。


    天道,又是在扮演沈慈。


    粥的溫度剛好,帶著微微的甜,並沒有那種黏膩感。


    蓮子的軟糯瞬間化開,味道微甜。


    一連喂了幾勺,她都沒有說話,隻是警惕地看著他一舉一動。


    天道喂粥的動作很專注,也很輕柔,他像是毫不在意她的困惑與戒備,隻是一勺一勺地喂她。


    動作嫻熟自然,仿佛早已知道這粥就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她感受到天道那雙紫色的眼眸一直落在她臉上,其中一閃而過某種鴉灰色。


    明明溫柔卻像是帶著某種令人難以捉摸的執著。


    咽下最後一勺,她覺得渾身微微變得溫暖了些。


    但心裏的不適感卻一點也沒消散。


    這一切——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她皺著眉,剛準備開口詢問些什麽。


    然而,天道卻在放下湯匙時輕輕一笑。


    他輕輕抬手用指尖拂過她的額前發絲,語氣依舊那樣的不容置疑,又透著溫和:


    “好了,雲熙,好好休息吧。”


    說完這句,他站起身,輕輕掖了掖被角,然後轉身離開。


    楚雲熙愣在當場,連一句“等等”都來不及說出口,隻聽見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卻再也沒看到他的背影。


    被窩裏的溫暖開始凝結成一絲涼意,像是莫名其妙的夢境還未消散。


    ……


    大殿前,天道的軀體漸漸在黑暗中變得模糊。


    沈慈的記憶正在瘋狂滲透,如同幽暗的潮水,席卷他本應冷漠無情的心智。


    那是一種瘋狂而偏執的執念,將冰冷的天道漸漸拉向人類特有的情感深淵。


    天道茫然地眨了眨眼,他並不該擁有這種情感。


    他清楚,自己本應是至高無上而又無情的存在。


    一個被眾生敬仰與懼怕的存在,籠罩天地、掌控命運的天道。


    它決不可能像一個普通凡人一樣,被情感所動,更不該有這種柔弱而脆弱的失控。


    可是現在,每當他閉上眼,腦海中那令人顫栗的執念——


    對楚雲熙的執念,便仿佛化作一把刀,要將它空洞的心髒挖出,看著它鮮血淋漓。


    “為什麽?”


    甩不掉,無法逃。


    天道沐浴在月光冷淡的照射下,猛然捂住胸口。


    一身白衣清冷無雙,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心髒深處傳來的陌生悸動令他無法呼吸。


    那感覺……又尖銳,又溫柔。


    就像是……情感。


    沈慈的記憶早已被他吞噬、本該徹底消失的執念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滲入進了他的意識。


    隨著一陣頭昏目眩,天道終於意識到,沈慈並非輕易被吞噬。


    他的記憶、他的靈魂,借著對楚雲熙的深深執念。


    悠悠留存,並慢慢將情感這東西一絲一縷地反噬著它。


    “他早就預料到這一切……


    不,他根本就是故意……


    天道想到這裏,心髒猛地一縮,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


    他的指尖開始微微顫抖,連靈識都在紛亂中搖動。


    沈慈那病態般執拗的愛,籠罩了“永生的天道”,竟然將自己引向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深淵。


    “為什麽?”


    天道的呼吸變得急促,一刹那,冰冷的理智似乎在一點點消退。


    他的心中竟升出一種莫名裂痕般的迷惑與困頓。


    這不應該發生……


    他本應是天道,應該沒有這些凡俗的情感,沒有任何欲望。


    可是現在,那份執念蔓延得太深,深到仿佛撕扯進了他每條血脈中。


    一片腦海中的記憶湧現,黑暗裏,他仿佛看見了孤立在生命長河邊記憶。


    無法觸碰到“雲熙”的影。那種灼熱的情感裏,帶著無盡的絕望與渴求。


    為了得到永恒的陪伴,為了改變這個小世界的結局。


    他寧可被吞噬、溶解,甚至賭上了自己的靈魂。


    沈慈那淡然如水般的冷漠外表之下,潛藏著的是早已瘋狂的偏執。


    那份情感早已病態,猶如牢牢纏繞在羽翅上的灌鉛鎖鏈。


    他一直愛得卑微,又瘋狂。


    可到了最後,卻將自己墮入了為了占有她所願意付出的深淵。


    天道冷冷一笑,但那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


    他突然明白了——


    沈慈在用這種感情反噬他。


    “明明我早該斬斷這份執念……”


    天道冷笑,困惑和矛盾如影隨形地浸透了他每一寸。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栽入人類愚昧的情感中不可自拔。


    所有積累的、散亂不堪的感知如巨浪般湧來,將他整個身心包覆。


    他……本該是天道……


    他不應被情感所染,但沈慈的執念過於頑固。


    它不僅沒有被吞噬,反而像是某種強大的毒液,滲透進了整個規則之中。


    楚雲熙……每次看到她,沈慈那深不可測的痛愛便裹挾著病態的占有感便就開始瘋狂。


    愛她。


    占有她。


    這股暴烈的情感就像冰冷鋒利的刀刃,無休止地割裂著天道認知的最後底線。


    “為什麽?”


    那種疼痛並不劇烈,可它糾纏無比。


    沈慈散落的靈魂片段殘存著執念,正通過天道那無形的靈軀,一點一點侵染著他。


    仇恨、愛戀、嫉妒、焦灼……


    這些深淵中的惡毒種子在發芽、生長,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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