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接管沈慈的身體多久?”


    “多久?”


    天道笑了笑,目光微微暗了幾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雲熙。”


    “沈慈的‘執念’太過沉重,導致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混亂,無法再保持清醒。”


    楚雲熙看著對麵的“沈慈”,或者說眼前的“天道”。


    他還是那副沈慈的容貌,那張熟悉的清冷臉龐,甚至連聲線和語調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有一處微妙得難以察覺的不同。


    讓她幾乎無法忽視。


    天道這個狗東西是不是哪裏變了?


    楚雲熙一下子找不出確切的答案。


    隻是莫名的感覺到,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天道。


    盡管那眼瞳中依然是那抹無機質的暗紫。


    但總有那麽一絲違和感。


    他看著她的眼神……與之前又截然不同。


    那雙暗紫色的眼瞳帶著某種淡漠,像是看穿了一切的清冷與憐憫。


    似乎哪怕他笑著,哪怕他語氣再溫柔。


    卻依舊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優越感。


    仿佛生殺予奪、天地成敗,都不過是由他輕易掌控的規則。


    規則。


    而天道——無論二人看起來多麽相似。


    卻是一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存在。


    隻是而現在這個天道……


    唔,說不上來,感覺隱隱多了點兒……


    怎麽說呢?多了點人味兒?


    “雲熙,你在想什麽?”


    天道用著沈慈那副溫柔的聲線開口,聲調輕柔,倒是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我不過是照舊,接管他,保護你而已。”


    “你難道害怕我嗎?”


    楚雲熙忍不住歎了口氣。


    害怕?


    不至於。


    更多的時候,她隻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天道……


    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甚至還有點煩。


    可她懶得追根問底,畢竟——


    “算了。”


    她癱倒在車廂軟墊上,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這車顛顛簸簸地晃了幾天了,他們要去的昆侖還在幾百裏之外。


    她索性決定不管這家夥到底怎麽了,等到了昆侖再說吧。


    畢竟,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在這馬車裏安心養神,少操幾天心。


    她睜開眼睛,發現剛剛還坐在對麵安靜如雞的天道。


    竟然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湊了過來。


    正趴在她身邊,那雙紫色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她。


    “你幹嘛?”


    “陪著你啊。”天道一本正經地回答。


    楚雲熙挑眉,打量著眼前離得極近的沈慈那張帥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臉。


    再看看兩人之間近乎為零的距離。


    你這“陪伴”,方式也太別出心裁了吧?


    “這車廂又不小,你不能去那邊坐著嗎?”


    “不能。”


    “不能?”


    楚雲熙眯了眯眼,心中那股無語的情緒愈發濃厚。


    最終她懶得再理他,隻索性閉上了眼睛,不願再與之糾纏。


    於是,車廂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第二天清晨,楚雲熙從馬車的顛簸中醒來。


    車外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混合著早市上叫賣的喧囂。


    她打了個哈欠,拉開車簾一看,發現他們正路過一個小集市。


    遠處飄來包子、餅攤的香味。


    濃鬱的油煙味夾雜在清晨的空氣中。


    讓人的肚子都餓了三分。


    楚雲熙幹脆利落地決定:“不如下去吃點早飯。”


    “喂,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她提議道。


    天道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了她一眼,似乎默認了她的安排。


    她瞥了一眼還在她旁邊安然待著的天道——


    沈慈的這張臉實在是太顯眼了。


    這要是讓他這麽直接在集市上露麵,恐怕能讓路人圍觀個三天三夜。


    於是她翻了翻行李袋,找出一條薄薄的麵紗甩給天道:


    “戴上這個。”


    天道接過麵紗,似乎有些不解地打量了一下,語氣微微帶著困惑:


    “為什麽?”


    “你覺得呢?你這張臉一露出來,咱還吃不吃早飯?”


    天道眨了眨那雙暗紫色的眼瞳,表情依舊平靜,但還是順從地把麵紗係在臉上。


    楚雲熙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總算覺得不那麽紮眼了。


    “好吧,走了。”


    兩人下了馬車,楚雲熙直接帶著他朝攤位最多的地方走去。


    集市雖然不大,卻熱鬧非凡。


    各種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味。


    他們找到一個煎餅攤。


    楚雲熙毫不客氣地坐下,指了指攤上的煎餅,“兩張餅,裏麵多放點菜。”


    然後她回頭看了看天道,又補充了一句。


    “再加兩個雞蛋。”


    天道站在她旁邊,安靜得出奇。


    楚雲熙側眼瞧了瞧他戴著麵紗的樣子。


    沈慈的這張臉哪怕遮住了大半,依舊很紮眼。


    不少路過的行人都不動聲色地往這邊瞟過來,側目瞧個不停。


    片刻後,兩張香噴噴的煎餅終於端上來,攤主笑眯眯地遞給他們。


    “來,趁熱吃吧。”


    楚雲熙付了錢接過餅,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


    她含糊不清地對天道說道:“快吃,趁熱好吃。”


    天道看了看手中的煎餅,似乎有些不習慣這種路邊攤的食物。


    但終究還是學著她的樣子,咬了一口。


    蔥香在舌尖彌漫,油脂順著微熱的餅皮流過喉嚨。


    天道微微眯了眯眼,竟從這一小口凡間食物中品出了幾分趣味。


    這感覺新奇而陌生,甚至帶著一絲微不足道的……愉悅?


    酥脆的外皮和濃鬱的油香在口中化開。


    可人類的軀體仿佛對此有著天然的適應力,味蕾的回應竟然帶來了一絲微妙的愉悅。


    讓天道情不自禁地有些恍惚。


    他感受到舌尖輕柔地卷動,齒間壓碎了薄薄的外殼,油脂瞬間湧入口腔……


    這種體驗,倒是前所未有的。


    天道幾乎忘記了自己已經多久未曾真正“品嚐”過人類的食物。


    這種感受借由沈慈的身體傳遞給他,竟讓他產生了一種模糊的錯覺。


    他抬眼,看向楚雲熙。


    她正低頭吃著煎餅,目光專注,一隻手拎著煎餅,唇角沾著些許麵餅的碎屑。


    天道靜靜注視她,心中忽的浮現出一抹陌生的衝動——


    一種無法抗拒的饑餓感,從心底悄然滋生,籠罩了他的意識。


    他餓了。


    不僅僅是對食物,而是……一種更深層次、更本能的饑渴。


    他的喉嚨微微收緊,指尖隱隱發麻。


    這種饑餓感仿佛無盡的深淵在內心擴張,貪婪的蠱惑著。


    “吞噬她……”


    這個念頭在天道腦海中遊走,就像黑暗中湧動的低語,徐徐盤旋,越來越清晰。


    而天道的袖袍下,幽深的黑色緩緩湧動著,仿佛從那黑暗中生出無數雙眼睛,窺探著眼前的楚雲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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