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沉默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王仁是個沒出息的,以後等他死了,王仁若還是這個不成器的樣子,王家就真的要敗了。


    林澄玉說:“伯父還是好好想想吧,反正我們林家如今是人人可欺,您若心疼兒子,不願讓他在牢裏受苦,我就是去求,也必定將他救出來,哪怕落得個軟弱無能的名聲也無所謂。”


    王子騰忙說:“這話怎麽說?林家此番已經受了委屈,哪能因為這事再讓你們受外人議論,你們放心,等王仁出來,我必定讓他三跪九叩來賠禮道歉。”


    林如海心道果然如此,王家溺愛兒子早就聲名在外了,如今王子騰這樣的反應也並不讓人意外。


    “看來您還是舍不得讓他受罪。”林澄玉歎了口氣,“也罷,既如此,我也不多說了,若無意外,不出三日,王仁就能歸家。”


    王子騰喜出望外,原想著林家還會說些虛偽的托詞,沒想到竟如此爽快。


    “你們放心,等他出來,我必定親自帶著他來賠禮道歉。”王子騰略一頓,又說:“至於被燒的那間鋪子,我也會盡快將其恢複原狀,而損失,我會按五倍......不,十倍進行賠償,等我回去,立即讓管事的將銀票送來。”


    “哎,這話可是外道了。”林如海百般推辭不肯接受,“咱們也是親戚,說什麽賠償不賠償的,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笑話。”


    王子騰忙說:“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還請不要再推辭了,不然我這心裏實在難安。”


    林如海這才沒有再說什麽。


    王子騰拱手告辭,轉身時本想拍拍林澄玉的肩膀,卻瞧見了他手上那本書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王子騰走後,林澄玉哼笑道:“真是便宜王家了。”


    林如海沒忍住戳穿了他,“行了,在為父麵前就沒有必要隱藏了。”


    林澄玉笑得無辜,“真是知子莫若父,父親大人目光如炬,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兩人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澄玉本也沒想讓王仁因此獲罪。


    王子騰就這麽一個嫡子,定是要不顧一切將人救出來的,林家若是因為這事和王家鬧得水火不容,就是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畢竟隻是燒了一間鋪子。


    若是因為一間鋪子,林家就要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絲毫不顧親戚間的情分,漸漸地外人就會忘了王仁做的事,最後隻會說林家沒有氣度。


    林澄玉要的,就是讓眾人都記得,此事是王家理虧,而他們林家,則是寬宏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林如海問:“難道就這樣放過王家了?你心裏的那口氣能順下去嗎?”


    林澄玉抿了茶,說:“放過王家?哼!那是不可能的。”


    至於王夫人,她和王家起了齟齬,王子騰以後消了氣,就是再想幫她,也要想想夫人和兒子。


    正月十五元宵節,是賈元春省親的日子。


    天還未亮,賈府上上下下就開始準備迎接貴妃娘娘了。


    但是宮裏規矩多,他們硬是等了一天,才終於見到了貴妃的車駕。


    幾番哭哭笑笑後,賈元春才在宮女的攙扶下入了座,看著下麵的親人,心裏不由湧上一陣心酸和苦澀。


    如今大家都在一起說說笑笑,隻有她一個人在那冷冰冰的皇宮裏掙紮,怎麽能不難過。


    賈元春一時傷懷,美目中不由又泛出淚珠。


    賈母幾人隻當她想家想親人了,又出聲安慰著,好歹將人安撫了下來。


    賈元春在下首站著的人中找了一圈,沒看見黛玉和寶釵,這才想起來林家和薛家已經搬出去了。


    省親院子修建得張揚奢靡,看得賈元春陣陣心驚,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最不喜奢華靡費,賈家此番,可不是點眼嗎。


    賈元春連連搖頭,幾番叮囑以後切莫如此張揚。


    隻是有沒有聽進心裏去,就不得而知了。


    賈元春隻略待了待,身旁女史就提醒著該回宮了,等著盼著,盼了好幾個月,卻隻能團聚這一會兒,不可謂不感傷。


    賈府忙活了好幾個月,耗費無數人力財力建成的省親院子,就這樣空閑了下來。


    沒過多久,賈元春傳出旨意,讓賈寶玉和姐妹們都住到園子裏。


    賈母犯了愁,寶玉都要當爹了,哪裏還能和姐妹們住在一處,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說賈家沒有規矩。


    賈寶玉不願意了,鬧著要和姐妹們住在一處。


    賈母說:“這麽大的人了,娘娘不知內情,你也忘了嗎?都是要當爹的人了,哪裏還能和姐妹們住在一處。”


    賈寶玉最煩這些,鬧著就是要住進去。


    賈母嚇唬他,“你若是住進園子,往後再去看趙玉柔,可就要繞路了。”


    賈寶玉頓了頓,一時也有些糾結,他自然想和姐妹們在一處住著,可是玉柔那邊,他也想隨時過去。


    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好主意,對賈母說:“老祖宗,不如把玉柔也挪到園子裏,這樣豈不是都便宜了。”


    賈母:“......”


    她的這個孫子,讀書科考上不願用半點功夫,小聰明卻是一個接一個。


    “你說的這是什麽胡話。”賈母佯裝生氣,道:“難不成你還嫌不夠丟人啊,非要鬧得眾人皆知才罷休。”


    賈寶玉小聲說:“本來就都知道了。”


    賈母年邁,耳朵不靈光,隻聽見他說話,並未聽清說的是什麽,便側著頭,問:“你說什麽知道了?”


    賈寶玉為了住進園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說:“外麵人早就知道了,現在我一出去,他們就都在說這個事。”


    賈寶玉並不覺得這有什麽,“老祖宗,他們知道就知道了,我又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何必這樣掖著藏著,就是藏也藏不住啊,不如就此攤開了,他們見我們坦蕩,便不會再議論了。”


    賈母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她心裏僅剩的那點希望,終於還是破滅了。


    早在趙玉柔鬧起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事瞞不住。


    可是前些天,也沒人拿著這事在她麵前說,她也不想提起這事掃興。


    可是這幾日,先是王子騰那夫人,後又有寶玉,都說這個事在外麵傳開了,她就是想裝糊塗,也裝不下去了。


    “唉,罷了罷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賈母無力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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