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那天夜裏下起了雨。初始,雨點打在屋瓦上,沙沙作響;一會兒屋簷水便“嘩嘩”如注。


    鼠人起來拉肚上床不久,聽到雨聲,心裏不覺輕鬆起來。本來要乘船前往水利工地,現在這樣下雨,說不定要改期了,改期正好,他想。不知怎的,昨天,他有點拉肚子了,過兩天再去,他可以調整一下,同時,也可以陪遠哥再在家過兩天。


    嘩、嘩、嘩!雨下得更大更急。下這樣的大雨一定去不了,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他放心地睡去。


    不知什麽時候,堂屋裏的廣播喇叭突然響了,放的是語錄歌,“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緊接著播送通知,要求全體“水利戰士”按時到夾港碼頭乘船前往工地,風雨無阻,否則,後果自負!鼠人從睡夢中被驚醒,一下明白了,“噢,風雨無阻,還是要去啊!”


    天還沒有亮,雨還在下,而且越下越猛。好像要跟下雨較勁似的,廣播裏語錄歌一遍又一遍地唱,通知一遍又一遍地播。也許是估計到這樣的天氣情況民工們有可能都不想去,廣播通知的措辭嚴厲,完全是命令。說來也正常,那時每年的冬修水利工程都是以軍事化組織的,總工程設指揮部,下有團、營、連,民工不叫民工,稱“水利戰士”。所以“水利戰士”服從命令聽指揮理所當然。


    母親起來準備去做早飯,鼠人起來,遠哥也起來,擔心地問:“童弟,你能不能去啊,這樣拉肚子,晚上睡覺時還聽到你哼的呢。要不要去找隊長說說,換個人去?”


    鼠人說:“現在換人肯定不行。你們放心,我的身體一直很好。這兩天趕著挑垡頭,有點累,去工地乘船,在船上可以歇歇,初到工地頭幾天不會太緊張。那年到灣頭水利工地,我們還到揚州城裏去玩了一天呢!”


    聽鼠人這麽一說,母親和遠哥放心一些。一會兒,飯做好,鼠人吃了,收拾打點妥當,廣播再三催促上路,就挑起擔子出門了。


    雨總算停了,天還沒有大亮。母親不放心,點起煤油燈,在燈罩上又加一個紙筒,到後門外照著他走,遠哥也站在後門口送。鼠人走過去很遠,還看到那高高舉著的油燈和燈下母親和遠哥的身影。


    鼠人在曬場上和厚鳳相聚後,先到增光5隊橋邊上人家集中,整個大隊二十多人全到齊後,就向夾港進發。


    天漸漸亮,人漸漸多,圩村不時有三三兩兩的民工加入他們的隊伍。隊伍逐漸連貫,快到夾港碼頭,儼然成了一條灰色的長龍。


    沿途人們都急急地趕,鼠人在隊伍當中,走到一多半路程,已經衣衫濕透後背。被急雨衝刷過的路麵又硬又滑,很難走,他不經意一腳踩著水汪塘,一個趔趄,險些跌倒。緊張中,神經控製似乎亂了套,後竅竟冒出點兒東西來了,他趕緊穩住,括約肌一陣緊縮,如緊緊夾著條尾巴,小心翼翼走完餘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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