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還是那個飯堂,櫃台,還是那位阿姨!


    今天老頭子依然沒出現,瑪修不得不又偷偷的扒拉一半給林克,後者渾然不覺,還在埋頭跟食物較勁中。


    回來的路上,他看了眼空地上,沒有火堆也沒有人,不知道老年互助會去哪浪了。剛進宿舍,稍微有點吃撐的林克便整個人拍在床上。瑪修也有點飯困,他仰躺在床上,腦子裏卻在思考著院長說過的每一句話,“啊,腦袋有點缺血,要睜不開眼了。”


    也許對其他學員來說有點縹緲,但那種的感覺對於他來說,不過是自己一直不太樂意回憶起的,那個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那天就一直不斷重現的夢境,那個從一開始便讓他無比痛苦,日漸恐慌,到最後隻剩下麻木的夢境。在那裏,隻有一成不變的風景,一片漆黑卻又能看到身邊的流雲,腳下仿若平地卻又偶有波瀾。


    偶爾還會閃現一些彩色的片段,剛開始的時候,這的確讓他感到驚訝,在那個一直隻有黑白色調的夢裏,居然也能出現其他顏色,在那個連風聲都聽不到的夢裏麵,這一切仿佛是那些以前隻從電腦裏看過的默劇,劇裏有各種不同的角色,他們有多姿多彩的生活,身邊的建築也比他所處的村莊要高大(有些房子甚至比村裏的倉庫還要大)、結實(因為看上去就是用石頭修建起來的)、明亮(這些建築的窗戶上居然不是木板,而是玻璃一樣透明的材質)……而他,仿佛棲身於一個個截然不同角色,以他們的目光去感受戲劇裏的世界,在當時給他帶來的更多是難以置信,仿佛那就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


    但瑪修無法確認,至少那些建築風格他沒見過,不是記憶中的現代化混凝土森林,也不是曆史劇裏看過的那些歐洲古代城市,更不可能是自己身處的那座小村莊和平原裏的木頭建築。如果硬要說找出其中的相似點,他們的服飾倒有些像當日來趕集的大陸商人,但也不盡相同。這也許需要等他長大以後,能夠真正踏出王國,遊曆大陸的時候,才能一一確認。


    這幾年裏,這些片段的出現頻率開始逐漸降低,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空蕩蕩的房子,嗯,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數個,因為在這幾年裏,每次出現的房間都不盡相同,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房間還能看到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


    然後,從某一天起,具體是哪天瑪修已經不太記得了,在適應這具身體的日子裏,他經常會出現迷迷糊糊的狀態,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總是躺在不同的地方,有時候就在老頭子給自己加設的床上,有時候卻在山崗上的那塊大石頭上、在草地裏、在花叢中,甚至有一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那熟悉的、光滑的山洞口外的藍色天空。


    在幾次不經意的試探中,瑪修確認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就連老頭子和草原上放牧的孩子都對此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於是他曾想過,自己是不是成了這孩子的戒指裏的老東西,這孩子其實一直還在?哦,這孩子沒有戒指……


    別說戒指,這孩子身上除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基本一無所有。這裏倒是沒有出現什麽穿著現代衣服的尷尬場麵,不然他也不會是個小孩子了。搖了搖頭,甩掉各種騷想法,瑪修繼續回憶,自那天開始,夢裏出現的房間樣式越來越少,直到一年前,基本固定了下來。在那裏,瑪修看到溫暖的燭光,還有一套桌椅,有個麵容和藹的老頭會經常出現,給換上新的蠟燭,有點像靈前續香的感覺,當時他還覺得有點好笑。除此之外,就是片段消失後那無盡的黑暗和縹緲的雲霧。


    在來到學院之前,唯二兩次沒到晚上便能接觸夢境的經曆,就發生在女王和院長給他進行傳承儀式的過程當中。第一次,他感受到麵具的存在,並輕鬆的把它摳了下來,在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第二次,麵具是他主動戴起來的,但正如他猜測一般,自此之後他仿佛能隨意控製是否進入那個夢境,白天亦然。


    這兩天瑪修刻意的沒進去過,但是按院長的話來理解,想要修煉就必須抓住那種感覺,那不就是代表還得進去?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克,發現其已經打起了呼嚕。


    “真的要回去?”他似乎在權衡著什麽,隨後猶豫地測過身去,背對著林克閉上了雙眼,認真的感受著……


    這時候,即便有人在房屋裏,也隻會當他們兩人在午睡而已。


    下午,美美的睡了一個午覺的瑪修早早就來到空地上,還沒醒來的林克摸著肚子仿佛夢遊一般跟在後頭,嘴角還掛著長長的哈喇子。


    遠遠的瑪修就看到空地上放著一大堆東西,走到近前才發現是些工具,大部分都是斧子、鏟子、長鋸……剩下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具。


    瑪修帶著疑問的目光看向老頭子,隻見漢斯老爺四處張望,但就是不看過來。他眯了眯眼睛,反複打量著老頭子,總覺得這裏麵有貓膩,轉念一想便不動聲色的踩了林克一腳。


    “啊……不要再添了,要撐不下了。”痛醒了的林克滿嘴胡言。


    一些已經到場的孩子紛紛笑了起來,聽到笑聲的林克伸出右手擦了擦嘴角,慢慢睜開朦朧的雙眼,滿臉疑惑的看著地上那堆工具。迷迷糊糊間,他看到的一樣熟悉的東西,一把黑不溜秋的斧子,“嗯?又要劈柴了麽?”


    他正要上前取斧子,卻被瑪修輕輕的拉了一把,思維陷入遲鈍狀態的他轉過頭來,一時沒認出眼前的是誰。


    “還沒上課呢。”瑪修輕聲提醒著。


    聽到熟悉的聲音,睡眼惺忪的林克“哦”的應了一聲,便繼續閉上眼睛,不多久便傳出輕微的鼾聲。


    得,還站著睡了,瑪修搖了搖頭,便不在理會,目光在那堆工具和漢斯老爺之間不斷遊移。


    這次,學員們都很準時,在院長出現之前,就已經來齊了,他們紛紛討論著、猜測著那堆工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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