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進冷宮當晚,儀貴人便下紅不止,暴斃而亡,被追封為儀嬪,從那以後,後宮中人對如懿這個嫻嬪諱莫如深。


    海蘭見如懿這個姐姐被關起來,她整個人著急得像隻熱鍋上的兔子,一刻也不安穩。


    禦花園裏,此時正是夏末初秋的好時候,百花盛放,秋高氣爽,蝴蝶飛飛,曦月到禦花園裏賞花,


    兩個孩子與琅嬅的孩子則在蔥蔥鬱鬱的樹林裏捉迷藏,宮女、太監以及嬤嬤們則站在一旁陪著玩。


    涼亭裏,曦月與同樣來禦花園賞花的金玉妍對坐,喝著金玉妍帶來的甜絲絲的蜂蜜人參水,說說笑笑。


    曦月吃了一塊點心:“恭喜你,盼了多年,終於如願以償!”


    金玉妍輕拍胸脯,後怕道:“唉……其實臣妾有身孕的時候,是驚慌失措的,娘娘是知道的,臣妾是玉氏貢女,


    在這宮裏根基淺薄,想著要瞞過背後之人,平安生下孩兒不容易,沒想到壞事做多了露出馬腳,嫻嬪就這麽進去了,臣妾呀,這心才放回肚子裏。”


    “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嫻嬪也已經去了冷宮,好生養胎,給皇上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到時候,皇後娘娘親自為你請封,你就是嘉嬪了!”


    金玉妍柔順地說:“是。”


    “吃些魚蝦雖能讓孩子聰明伶俐,可讓孩子聰明伶俐的吃食不止一種,還是小心為妙。”


    “娘娘擔心,臣妾本來就不會去不吃那玩意兒。”金玉妍見自己似乎說漏嘴,見曦月沒有異樣,


    又補充說,“臣妾有孕以後,聞到魚腥味就想吐,著實吃不下。”


    好在在這兒的是笨笨的貴妃,要不然,她就要被懷疑了。


    曦月一聽,隻覺得怪怪的,她麵上不顯,笑著說:


    “若你有喜歡吃的,稟報皇後娘娘,她會讓膳房給你做了來。”


    她那個夢裏做了對魚蝦下朱砂的惡事,可她要下的量很輕很輕,


    最多是讓白蕊姬受點苦楚,可結果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白蕊姬誕下死胎。


    如今,她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而琅嬅則沒有這個必要,白蕊姬受害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所以,背後之人究竟是哪個?


    如今聽了金玉妍的話,曦月想,若是按照利益最大者的角度來想,可不就是…


    金玉妍麽?


    可是金玉妍有這份心計嗎?


    再說了,即便有,她圖什麽呢,一個遠道而來的貢女,生下的孩子天然就沒有繼承皇位地可能,


    完全沒有出手的必要,金玉妍與儀嬪、玫貴人無仇無怨,更沒有害人的理由。


    曦月想不通,她決定就不想了。


    時光匆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很快紫禁城便下起了鵝毛大雪,


    二阿哥永璉的病情反複,很快便被確診哮喘,如今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長春宮裏,琅嬅整個人瘦了一圈,她苦苦熬著守在永璉身邊,


    曦月則陪在一旁:“娘娘!告訴皇上吧,宮裏的太醫不頂用就找外頭的,總有辦法讓二阿哥好起來的!”


    琅嬅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無聲哽咽,著實忍不住的時候,她悲痛說:“早知道,我寧願他平平安安的,也不要他如今病痛纏身!”


    看著曦月關切的眼神,琅嬅心裏百感交集,對曦月,她有許多不能宣之於口的話。


    她既想曦月過得好,又不想曦月過得比自己好,威脅自己的皇後之位,


    同樣,一直以來太子之位空懸,她既想永瑞過得好,又不想永瑞奪了永璉的太子之位,


    便一直督促永璉上進,如今好了,孩子不堪重負病倒!


    曦月見琅嬅如此,她心生不忍,弘曆活得著實太久,她看不到做太後的希望,也看不到永瑞登基的希望,即便做個太妃,也希望渺茫。


    既然如此,她已經是貴妃,還求什麽呢。


    “我去求皇上!”


    “別去!皇上政務繁忙,別讓永璉的事情叨擾到他。”


    “都什麽時候了,皇上是永璉的阿瑪,他必須要保護永璉。”


    說著,曦月匆匆出了長春宮,朝養心殿走去。此時,養心殿裏,弘曆正為寒冬雪災煩惱,聽王欽稟報曦月來養心殿,


    他皺了皺眉頭便放下奏折。


    “讓她進來。”


    “是。”


    曦月進了養心殿,如同乳燕投懷一般三步並倆到弘曆跟前,撲到他懷裏痛哭。


    弘曆以為曦月受了莫大委屈,一邊哄她一邊腦補,心想著滿後宮裏有誰能讓她受委屈,


    一圈下來,他發現除了他自己以外,好像沒有了,


    難不成是因為高斌入軍機處的事?可他已經跟曦月說過,等高斌治水回來,就讓他入閣,怎麽曦月還委屈上了呢?


    可這也說不通啊!


    想來想去,弘曆也沒個頭緒,他輕拍曦月的後背,關切地問:


    “曦月啊,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曦月抹了抹眼淚,見弘曆主動問起,她便如實回答:“皇上,您去看看二阿哥吧!他病得很重,很需要您!”


    弘曆疑惑道:“皇後怎麽沒告訴我這件事?”


    “皇後娘娘賢惠,不願打擾皇上,這才一而再再而三隱瞞,可是二阿哥他的病情太重,禦醫也束手無策。”


    “怎會這般嚴重?”


    弘曆聽後不由得對琅嬅心生怨氣,她可還把他當成永璉的阿瑪?!永璉都病成這樣,她還隱瞞著。


    “天寒地凍的,二阿哥感染風寒,病得久久不愈,這才越發嚴重。”


    弘曆拿起帕子給曦月抹了眼淚,囑咐她回翊坤宮去休息,這種時候,其實曦月不該往長春宮湊,永璉病重,而永瑞健健康康,即便曦月什麽都沒做,


    都會讓一個心急如焚的母親看著礙眼的。


    “好了,朕心裏有數,月兒這段時間就在翊坤宮陪著咱們的孩兒,長春宮諸事繁忙,你就別往皇後那兒去,給她添亂了!”


    “可是……”


    皇後對她著實不錯,既然沒有做太後的想法,也沒有越過琅嬅做皇後的可能,她跟琅嬅打好關係是應該的,加上永璉是個好孩子,她關心也說得過去。


    “若你著實擔心,抄些經書拿去寶華殿供起來,表達表達心意也好。”


    “嗯,皇上說得有理,臣妾一定照辦。”曦月想著,又說,“永璉阿哥病重,皇後娘娘分身乏術,臣妾想著,不如讓臣妾把景瑟公主接到翊坤宮照顧一段時間,也好給皇後娘娘騰出時間。”


    弘曆點點頭:“朕會跟皇後提起的。如此,你就別擔心了。”


    曦月破涕一笑:“是。”


    琅嬅見曦月當真請來了


    鵝毛大雪是窮人的噩夢,也是冷宮嬪妃的噩夢,如今更成了如懿的噩夢,清高如她隻帶了些維護體麵的護甲,黃白之物都給了家裏。


    如今,三個人湊不齊一張棉被。


    後來,還是惢心當掉李玉給她的珠花,才買了三張半新不舊的棉被過冬。


    “主兒,您湊合著吃吧。咱們沒錢買別的了。”


    如懿看著沒有油水的白菜蘿卜,隻覺得倒胃口,可若不吃又餓肚子,她不得不拉著臉,強迫自己吃完。


    惢心與李玉對視一眼,鬆了一口氣,好歹主兒是吃進去了。他們二人知道,出冷宮的關鍵,就在於如懿,所以如懿一定不能死。


    若是能讓如懿記著他們的功勞,就更好了。


    如懿淡然道:“苦了你們,跟著我這麽個沒了前程的冷宮嬪妃。”


    “我們做奴才的哪有苦不苦的,跟著主兒,主兒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


    “是。”


    如懿聽著二人表忠心,她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坐,咱們一塊吃!”


    惢心惶恐:“主兒,這,這不合規矩!”


    “是啊,不合規矩。”


    李玉說著,悄悄觀察如懿的神情,若如懿能有一絲絲的感動,也不枉費他們倆受這一番苦楚。


    如懿點點頭,淡淡說:“在這冷宮,不必拘束這勞什子規矩了!”


    為主子盡忠是奴才的本分,李玉跟惢心做得不錯。可讓她嘉獎二人,卻是不能。


    惢心與李玉不知如懿究竟幾個意思,二人不約而同按兵不動,見如懿不再說什麽,便候著如懿,待她吃完,二人默默收拾了碗筷。


    飯後,如懿找到在冰天雪地洗衣洗碗的惢心說:“我與吉太嬪交談一番,原來在這冷宮裏,還是能夠有一番營生,你跟李玉吃不好,穿不暖,跟著我這個主子,福沒享到,倒是吃了不少苦頭。”


    惢心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起身走向如懿所在的屋簷,她行了一禮道:“主兒,您的意思是?”


    “我想著,做些繡活拿去賣掉,冷宮的侍衛淩雲徹是個可信的。”


    惢心見如懿心意已決,她揚起一抹笑容說:“是,如此,咱們就能改善夥食了。”


    如懿見惢心笑容燦爛,也跟著憧憬美好未來,從前不知,原來黃白之物竟如此重要,以後若有機會還得把這些東西握在手中才是。


    過了年便是初春,翊坤宮裏,景瑟一言不發坐在回廊下,看著景珍與永瑞兩個在興致勃勃地撲蝶,又見永璜坐在庭院裏風輕雲淡吃點心,而永璋則跟在永瑞屁股後麵喊著哥哥、姐姐,


    明明是如此歡樂的場麵,景瑟卻悶悶不樂。


    “公主這是怎麽了?”


    曦月拿著披風出來給這些玩鬧的孩子們,如今雖冬去春來,積雪消融,但需要及時擦汗,還要保暖,是一刻都不能忽視的。


    曦月注意到景瑟悶悶不樂,她走到公主身邊坐了下來。


    “額娘就顧著弟弟,都要忘了景瑟了!”


    “怎麽會呢?二阿哥病了,皇後娘娘關心阿哥,又放心不下公主,想著若全心全意關注阿哥,難免忽略了公主,著實是分心乏術,這才把公主托付到姨姨這兒,難道姨姨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讓公主委屈了?”


    “那倒沒有,隻是景瑟這麽久都沒見到額娘,景瑟擔心額娘不要景瑟了。”


    “不會!皇後娘娘如今雖分身乏術,但她是隔三差五讓人給公主送來好吃好喝好玩的,著實是一片慈母之心,公主可不要誤會了。”


    景瑟黯淡的眼眸重新閃爍亮光:“真的?”


    “自然是真的!騙人是小狗。”


    “那咱們拉勾勾。”


    “行吧。”


    竟瑟得了承諾,心裏的那些愁緒便煙消雲散,她起身跑到景珍那兒去,跟著一塊玩冒出頭來到花叢裏新開的花兒上翩翩起舞的蝴蝶。


    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許是父母之愛感動天地,也或許是外頭來的老中醫見多識廣,總之永璉的病情是穩住了。


    長春宮裏,曦月把景瑟完璧歸趙地帶回來,這段時間,二阿哥病好了,琅嬅也像是大病一場似的,整個人瘦了不少,憔悴不少,眼底烏黑,皮膚蠟黃蠟黃,看著就讓人心疼。


    曦月坐在下首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二阿哥邁過難關,以後定然健健康康的!”


    “承你吉言!”


    琅嬅疲憊的樣子宛如被蒙塵的珍珠一般,有些話不能說,有些苦隻能自己咽。


    永璉是穩住了病情,卻落下一個哮喘的病痛,伴隨一輩子的痛處,想到這兒,她便心如刀割。


    “既然二阿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臣妾想著公主思念皇後,便做主把公主送回來與皇後娘娘共敘天倫!”


    琅嬅本想讓景瑟繼續跟著曦月,但看到景瑟期盼的目光,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她笑了笑說:“如此也好。”


    說著,她朝景瑟招招手,讓景瑟過來,景瑟被曦月養得很好,小臉紅撲撲的,眼眸明亮清澈,瞧著就沒受任何委屈,她滿意極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與皇後娘娘相比,臣妾不辛苦,隻盼著二阿哥早早痊愈,皇後娘娘也能放心。”


    琅嬅點點頭,又說起別的事情,曦月本就領了些雞毛蒜皮的宮務,如今琅嬅又拜托她領些費神的,


    她著實是不堪重負,沒辦法不得不分權出去,可放眼整個後宮,能讓她用的隻有一個讓她既防又信的貴妃。


    “其實,若嫻嬪還在,托付給她倒是合適,隻是她…唉,不說她了。”


    曦月說著,見琅嬅臉色不對,便匆匆止住話頭,琅嬅歎了一口氣說:“如懿曾經得到皇上賜下的玉如意,坐上本宮坐的嫡福晉之位,嫁給皇上以後,如懿屢屢頂撞,此人野心勃勃,不是個安分的,曦月,以後莫要提她。”


    曦月點點頭說:“是。”


    然而,就在曦月為琅嬅高興不久,二阿哥永璉便在某日夜裏吸入過量蘆花窒息而死。


    曦月得知以後,猛地站起來:“怎會如此?”


    明明有外頭的老神醫幫忙,怎會如此?


    星旋把一切打聽到消息告訴曦月,曦月直覺這件事有古怪,


    美夢中,永璉直接就被海蘭撞沒了,噩夢裏,永璉…


    對呀!那時景瑟公主還跟她說冷宮有人燒紙錢,是詛咒,


    如今再看,應該不僅僅是詛咒,她下意識覺得這件事是海蘭做的!


    “去長春宮,快!”


    琅嬅思念永璉,弘曆讓人把有關永璉的一切都燒毀,免得琅嬅睹物思人,她一定要阻止這一切,免得誤幫凶手處理害人之物,讓親者痛仇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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