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走到府衙大門前,路上不知擠了多少人,還有大人把小孩子架在脖子上一起來圍觀的。


    湊熱鬧真的是人的本質,二狗子想到以前聽說的,有不少百姓專門圍觀斬首的,他以前還不相信,看現在這個情形,估計真的有人把那事當成生活裏的小調劑。


    李皓帶著他們走近了些,在一個斜角,正好可以看到裏麵的具體情況。


    二狗子還沒見過古代官員處理案件呢,這會子可認真的,還抱著老爹的腿,非讓人家把他舉高一點。


    李皓幹脆托著他的小屁股,把兒子舉過頭頂:“想看什麽?”


    “審案啊。”二狗子說的理所當然:“會不會有人敲棍子,然後大喊威武———”


    李皓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不會有的。”


    二狗子伸長了脖子,就為了第一時間能看到。


    剛才這家夥還吐槽別人愛看熱鬧呢,現在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那個好友,已經跪在了正中央,端端正正的,像是沒有聽見其他人的議論聲似的。


    二狗子不禁佩服他,能為著好友這麽豁出去的人,真是少見。


    過了許久,也沒有知府大人出來。


    即使外麵已經群情鼎沸,吵鬧的聲音都快掀掉府衙的屋頂了,也不見有人來說點什麽。


    就在有人煩躁地想要離開之時,從旁邊出來了兩個人。


    穿的是常服,一身群青色的衣裳。


    對著人群拱手道:“茲事體大,知府大人遣我等通判和理事各十人,細細詢問此人,大家不必心急,必定在五日後,給出消息。”


    他們倆剛說完,就有站在外麵維持秩序的小吏,一個接著一個重複剛才的話,直到外麵所有人都聽見了。


    突然走出來十來個人,架著跪在地上的那人的胳膊,飛快地從大家眼前消失了。


    二狗子張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這個知府這麽斷案方式如此的離譜。


    直到被放下來的時候,聽到山長對李皓誇到:“知府大人也是個妙人。”


    在所有人都在等他出來說話的時候,直接遁了,不僅自己不出麵,還把來報案的人押進府衙,這件事絕對會瞬間輿論嘩然!


    但是,現在別人罵他罵得越凶,他日後越能從裏麵脫身。


    不當著眾人的麵說話,到時候不論結果如何,他都能給自己找出個合理的理由。


    不過敢直接把人拉進府衙,也是幫了他們一把,將事態推向其他人更無法預測的方向,現在,水就更渾了。


    比起縣令的做法,不知高上多少倍。


    真是各處都幫著出了力,自己還落得幹淨。


    李皓點頭:“真是人外有人。”


    二狗子本來還挺遺憾地,沒看到審案的過程,卻不想三天後,就聽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縣令被罷官了。”秦僻放下手裏的信。


    李皓直直看向那封信:“隻有他一人?”


    “他祖父在外任知州,也已經告老還鄉了。”秦僻把信紙放到他的手裏。


    李皓快速瀏覽了一遍內容,喉嚨有些發緊。


    他的手指在信紙上滑動,用了些力氣,墨水蹭在指尖。


    “不是我們兩家做的。”秦僻皺眉:“學政大人,會不會?”


    李皓搖頭:“應當不會,師生二字,不僅束縛的是學生。”


    官場上直接對自己的學生出手,學政沒這麽蠢,要報複,手段多的是,直接把人擼下去,太招搖了。


    二狗子偷偷看了信上的幾句話,心中一個咯噔,覷了兩眼老爹的臉色。


    李皓不動聲色地把信紙還給秦僻:“不論如何,對我們來說,也算得上一個,好事吧。”


    秦僻苦笑:“咱們院試成績很快就要出來了,日後也不會去縣學讀書,縣令要在縣裏繼續待的時間也很短了,幾乎影響不到你我。”


    他揉著腦袋:“即使咱們在這件事裏使了些手段,但對縣令的影響真算不上大,可是這時候直接有人利用咱們的事,把人得罪死了。”


    李皓直視他的眼睛:“你們家裏人定然知道,他們不和你說,你也猜的到。”


    與虎謀皮,怎能不喂虎以血肉?


    秦僻神色複雜:“待我得了功名,就立刻要求外放。”


    他不想參和京城裏那一堆破事,到時候在外麵,說不定還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把秦家從京城撈出去。


    李皓隻是對他笑了一下,這些事情,都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


    把兒子撈起來揉了兩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苦杞人憂天呢?


    待到第五日,府衙終於傳出消息,革去那五個舞弊之人和為他們作保的稟生的功名,罰金白兩,可用服苦役償還,另此五人永不許再考。


    這件事就這樣塵埃落定,在許多人參加院試的學生都不知道的時候,迅速結束。


    引起的輿論非常小,因為所有人都在傳言,有一個茶樓的“離奇命案”。


    即使已經有告示說明,此人是誤會了,還是有不少百姓,堅信,自己的親友是見證人,絕對有這麽一個茶樓!


    有人說是城南的,有人信誓旦旦地肯定是城東那個看起來最破的。


    為著這個事,不少茶樓的生意忽然引發了一場高峰,不少人都約著大堆親朋,去各個茶樓消費,就是為了看看,到底是哪一個!


    秦僻和李皓一起去府衙接的林雄,看見他一切尚好,沒有外傷,隻是精神欠佳。


    都放下心來,秦僻狠狠朝著他的後背拍了幾下:“你小子!”


    林雄剛踏出門檻,就摟著二狗子不放,眼淚汪汪:“定然是我背著你去茶樓的緣故,才會這麽倒黴。”


    二狗子整個人一抖,這話怎麽聽著這麽怪啊?


    林雄還在那裏念叨呢:“若非二位,小弟還不知要如何呢!”


    他被關起來的時候,托兩個一直在為自己奔波的兄弟的福,學政大人也經常透露一些消息給他,讓他不至於一無所知。


    林雄放下二狗子,鄭重地對二位行禮:“敢竭鄙身,以報君恩。”


    李皓立刻上前扶起他:“林兄怎的如此客氣,我等兄弟,自當盡力才是。”


    這邊其樂融融敘兄弟情,後頭就傳來一聲響亮的嚎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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