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素蓮覺得呼吸艱難,仿佛有千斤重物壓在胸口,用力推卻推不動。


    “真嫩啊,別動,讓哥哥解解饞!”一張臭嘴在脖頸間急切地亂拱,手粗魯的撕扯著馮素蓮的領口。


    馮素蓮睜眼,自己被人壓在床榻上動彈不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塵封的記憶被打開,那是自己墜入地獄的那一晚。


    白天辦完婆婆喪事,夜裏被隔壁堂伯哥王德貴強暴。


    第二天王德貴拿出一封信,丈夫王福生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後一句話,讓王德貴給找戶人家將自己打發了。


    那時馮素蓮膽小怯懦,被王德貴玷汙,覺得自己很髒、很羞恥。


    盡管心中一萬個不甘,卻沒勇氣去找王福生說理,任憑王德貴將她嫁給幾代貧農的賴阿貴。


    從此過著苦難的一生。


    前夫王福生官運亨通,一生風光,子女皆有成就,可謂團花錦簇。


    堂伯哥王德貴先後當上大隊書記、公社書記,在鄉裏威風幾十年,子孫皆是鄉裏的實權人物,枝繁葉茂,好不興盛!


    唯有自己,一輩子泡在苦水裏,比黃連還苦。


    “不!”馮素蓮心中呐喊。


    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恨自己為何沒能奮力反抗?讓畜生得了逞。


    那是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壓在心底幾十年洗刷不清的恥辱。


    夢境再現,馮素蓮不管不顧朝著王德貴臉上狠命抓去。


    此刻她用足了力氣,毫不手軟,以泄心頭多年的恨意。


    “哎喲!”王德貴不防怯懦的馮素蓮敢反抗,臉上撓出幾道很深的血痕,連皮帶肉。


    “啪!賤人!”王德貴一巴掌猛地扇來,馮素蓮腦袋嗡嗡響。


    王德貴用力撕扯,男女力量懸殊,馮素蓮怎麽掙紮也翻不了身。


    “不要!”馮素蓮眼淚狂飆,這是她一生都洗不掉的恥辱,她不要!


    盡管是一場噩夢,她也不要!她要反抗!


    馮素蓮拚盡全力,膝蓋一曲,用力朝著某處狠狠頂去。


    “啊!”王德貴慘叫著,在床上痛苦翻滾。


    馮素蓮推開王德貴,跌跌撞撞跑出去。


    院子裏月光清冷,一股寒風吹來。


    馮素蓮打了個哆嗦,這夢境太真實了!連風都是冷的刺骨。


    王德貴捂著襠部從屋裏追出來,“你個死娘皮!老子弄死你!”


    來不及多想,馮素蓮撒丫子狂奔,朝著十幾裏外的公路跑去,隻有那裏通向外界。


    這一次,她是清白幹淨的!她要逃離這個讓她噩夢開始的地方!逃離王德貴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


    馮素蓮跑啊跑,激動的淚水不停地流,哪怕胸腔火辣辣地疼,嗓子幹得冒煙,也不敢停下。


    直到跑到公路上,馮素蓮覺得安全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氣,再沒力氣起來。


    好一陣才嚎啕大哭,困了她一輩子的枷鎖被掙脫,喜極而泣!重獲新生的感覺真好!


    “叭叭叭!”尖銳、急促的喇叭聲瘋狂響起,接著是刺耳的刹車聲,帶起一陣塵土。


    沉浸在喜悅中的馮素蓮愕然抬頭,被刺眼的大燈照的無法睜眼。


    “老鄉,你沒事兒吧?”綠卡車裏跳下兩個人。


    “?”馮素蓮看不到光亮外的景象,整個人懵的。


    這夢怎麽越來越光怪陸離,還能夢到汽車!


    馮素蓮悲苦一生,夢境中永遠是黑暗、沉悶、窒息,一個人獨自在黑暗中艱難前行。


    這一次有車還有亮光,不再沉悶。


    待其中一人走到跟前,馮素蓮看清是黃綠色軍裝的軍人。


    咋還冒出軍人?馮素蓮甩甩腦袋,這夢越來越神奇。


    “怎麽回事兒?”後麵停了長長一串軍車,一個接一個的車燈亮著,像一條長龍。


    “報告營長,路中間坐著一位老鄉,我們差點兒撞上!”司機戰士報告。


    剛從半島戰場撤回國內,又馬不停蹄奔向大西南,人困馬乏。


    兩人剛換了開車,人還不太困,不然這老鄉得創飛。


    誰大半夜坐馬路上?嚇死個人!


    “老鄉,你怎麽樣?”陸遠平看著地上呆呆傻傻的年輕女子。


    衣衫淩亂、眼睛通紅、臉頰高腫,像是剛遭遇過什麽,狼狽不堪。


    領口的盤扣被扯掉,春寒料峭,單衣單褲,腳上僅一隻鞋。


    他們是軍人!跟丈夫一樣的軍人!


    現在自己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可以光明正大、挺胸抬頭去找丈夫。


    什麽包辦婚姻,她願意,她願意跟他過一輩子!


    她給他爹娘端屎倒尿,伺候幾年,二老都是她給送的終。


    古代有七不出,她這樣的媳婦是不能被休棄的!


    馮素蓮心情激動,明知是夢,可是心中有執念。


    千萬次曾問過自己,若那時自己是幹淨的、清白的,會不會去找他?


    答案是會!


    現在她是幹淨、清白的,她要去找他。


    “同誌,幫幫我,我要去找部隊找我男人!”馮素蓮站起來,一把抓住陸遠平。


    “老鄉,你冷靜!”陸遠平被陌生女子拉扯住,很不自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我男人是軍人,你們帶我去找他!求求你們!”馮素蓮死死拉著陸遠平的手,生怕他跑了。


    “老鄉,你先別急,你先說說你丈夫是哪個部隊的!”陸遠平感覺女子好像有些神智不清,眼神時而清亮,時而迷茫。


    “哪個部隊?他跟你們一樣啊!”馮素蓮不知道軍人還有什麽不同。


    “我知道,他是軍人,可是部隊不同,駐地也不同,你不說他在哪裏,我們沒法幫你找!”陸遠平耐心解釋。


    “他在哪裏?”這話把馮素蓮問住。


    她哪裏知道他在哪裏?唯一的一封信是寄給他堂兄王德貴的。


    他們從未謀過麵,與她成親的是一隻大公雞。


    馮素蓮心中苦澀,夢中何處覓夫婿?一行清淚無聲落下。


    “老鄉,你別哭,你別哭啊!我們幫你!”陸遠平見這姑娘眼神絕望、悲苦無助,莫名動了惻隱之心。


    “老鄉,你仔細想想,可有什麽信件、或捎的口信,提過哪個地方?他叫什麽名字?”陸遠平耐心提示。


    “他叫王福生,48年參的軍,現在在…”馮素蓮陷入回憶。


    想起那封信,好像提過王福生在一個什麽城市,是什麽城市呢?


    馮素蓮想啊想,年代太久遠,九十歲的腦子早已混沌,多少年前的陳年往事一時想不起來!


    “錦、錦、錦城!”馮素蓮突然腦子閃過一道亮光。


    “你丈夫在錦城?”陸遠平驚訝。


    “對,錦城!”馮素蓮肯定道,“他在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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