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謝伯淵一大早提著拜師禮,往柳夫子家裏走去。


    謝令和姐弟都沒去。


    這種場合,他們沒有去的必要,不是一個圈子的,去了也尷尬。


    隻不過。


    她可以看現場直播。


    嘿嘿~


    為了避免前幾天看談戀愛上頭忘了時間,導致腿麻跪了的笑話,今日,謝令和燒熱水在院子裏洗衣服。


    好吧。


    其實是大冬天的,河水冷得可以凍骨頭,謝令和不想虐待自己的手。


    “洗刷刷洗刷刷……”


    她哼著不成曲調的歌,眉眼舒展:熱水好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


    係統聲音響起:“宿主,謝伯淵已經到書塾了。”


    謝令和連接副係統。


    一眼望去,整個人愣住了。


    “嘶~”


    “好多人!”


    一眼望去,有十幾個,最小的看上去都四五十歲了。


    所有人齊齊看著謝伯淵,如同狼群在看小羊羔一樣……


    咦!


    謝令和趕緊甩掉這個詭異的想法。


    隻見。


    柳夫子大笑著對謝伯淵招手:“伯淵,快過來。”


    “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些都是為師的好友。”


    指著一個麵白無須,麵容溫和,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


    “金範,和我同窗多年的同學,秀才出身,如今在金華鎮開私塾。”


    金華鎮也是淳德縣治下,長海鎮隔壁。要說,杏花村到長海鎮和金華鎮距離差不多,隻是杏花村歸長海鎮管,因此大家都習慣去長海鎮。


    言歸正傳。


    謝伯淵恭敬道:“金伯伯好。”


    金範笑嗬嗬:“伯淵,聽說你是今年蘇州府的院試案首,少年出英才,我當年可比你差多了,你老師遇到個好學生啊~”


    最後一句話,十分的真情實意:哎,咋自己就沒遇到這種天才弟子?可惜~


    謝伯淵惶恐:“金伯伯過譽了,伯淵年小不經事,比不了您見多識廣。”


    金範又笑:“我不過是仗著多吃兩碗飯而已,等你到了我這般年紀,定然已經遠遠超過我。”


    說著。


    他苦笑:“不對,你如今已經比我強了。”


    謝伯淵忙擺手。


    柳夫子卻不客氣:“那當然,也不看看誰的弟子?”


    金範失笑搖頭,語氣卻溫和:“是,泊美說得對 。”


    謝伯淵詫異:“泊美?”


    金範對麵的男子笑道:“是你老師的字。”


    謝伯淵恍然。


    柳夫子開口:“這是錢吾愛,蘇州府學的教諭。”


    “小侄見過錢伯伯。”


    “無需多禮。”


    “……”


    一一介紹,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謝令和一邊洗衣服,一邊觀看,看得津津有味。


    無它。


    這些秀才舉人不說各個長相英俊,但都氣度不凡,文采斐然。


    聽他們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她忍不住想:要是上一世她讀書時候的老師口才這麽好,整個班的成績都要起飛吧?


    柳夫子家。


    書童怯生生提醒:“夫子,吉時快到了。”


    聞言。


    眾人紛紛正了臉色。


    柳夫子和謝伯淵對立而站,他抬手,替他整理好了衣冠,這叫做正衣冠,寓意態度端正,尊重學問。


    然後。


    書童端上了一盆水,柳夫子帶著謝伯淵洗淨雙手,這叫做盥洗禮,寓意是淨手淨心,專心致誌。


    第三步。


    叩首禮。書童將一幅孔夫子畫像掛在高堂上,然後拿出一個墊子放在地上,謝伯淵雙膝跪下,先對孔夫子畫像九叩首,然後對柳夫子拜了三拜,獻上投師帖子。


    柳夫子接過,眼圈通紅,伸手扶起他:“快起來。”


    謝伯淵起身。


    接著,遞上了六禮束修:“老師,這是學生的一點心意。”


    “好好好。”


    柳夫子收下。


    一旁。


    書童看著天色,高聲喊道:“吉時到,敬茶。”


    謝伯淵立即跪下。


    書童遞給他一杯熱茶,他雙手舉過頭頂,恭敬道:“老師,請用茶。”


    柳夫子接過,大喝了一口。


    “伯淵,你天資聰穎,切不可再像往日那般浪費時日,勤勉讀書,老師期盼你考上舉人,中了進士,甚至是金榜題名。”


    謝伯淵恭敬應答:“學生謹記在心。”


    “那就好。”


    柳夫子把他扶了起來。


    圍觀的眾人紛紛道喜:“柳兄,恭喜得此佳徒。”


    “哈哈,多謝。”


    “賢侄,第一次見麵,大喜之日,我給你準備了一份見麵禮。”


    謝伯淵下意識看向老師。


    柳夫子點頭:“收下吧。”


    “是。”


    “……”


    總共。


    收了十幾份禮。


    謝伯淵由一開始的受寵若驚,但後麵的習以為常。


    “哈哈哈,各位同仁破費了。”


    柳夫子大笑:“我就這麽一個弟子,日後你們看在我的麵子上,可得多多照顧提攜呀。”


    “一定。”


    “這是自然。”


    “若是伯淵到縣城,定要來我家,讓我家那混小子好好和伯淵學習。”


    “……”


    柳夫子又道:“時辰不在,我在白玉樓訂了包間,咱們今日不醉不歸。”


    一行人離開。


    謝令和斷開了連接 。


    吃飯喝酒啥的,她不感興趣。


    ……


    另一邊。


    謝伯淵等人用過午膳,紛紛道別。


    他看著走不直路的老師,按了按眉頭,攙扶住他:“老師,咱們回家。”


    柳夫子突然開口:“伯淵,你今年十七,對吧?”


    謝伯淵看著他的眼睛,也看不出來清醒與否,也沒在意,回答道:“是。”


    “那你還沒起字吧?”


    “嗯。”


    柳夫子認真道:“等你及冠,我替你取字可好?”


    謝伯淵:“學生很期待。”


    柳夫子欣慰一笑,開始打哈欠,腳步更歪了。


    謝伯淵不得不全力撐著他。


    好一會兒,終於抵達私塾,看著書童,大喊:“老師醉了,快過來幫我扶他。”


    “哦,好的。”


    兩人一番折騰,把他扶上了床。


    謝伯淵抹了一把汗,喘著粗氣。


    書童道:“師兄,夫子給您專門收拾了一間房,您要是累了就過去休息吧。”


    謝伯淵微訝:“老師專門給我收拾的?什麽時候?”


    “從蘇州府回來便開始收拾了。”書童答,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師兄,先生們送的禮物我都給你放在房間裏了。”


    謝伯淵點頭:“多謝。”


    書童忙擺手。


    “那老師就拜托你了。”


    “這是我該做的。”


    ……


    謝伯淵進入房間。


    看著嶄新的被褥、床簾、書桌、書櫃,麵色動容。


    最後。


    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堆禮物。


    杏花村。


    謝令和正準備入睡。


    係統:“宿主,謝伯淵在拆禮物。”


    拆禮物?


    有意思呀。


    想看。


    她眼睛一亮:“小係,你真好!”


    立馬連接副係統。


    隻見。


    謝伯淵拿起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個白玉做的鎮紙。


    謝伯淵一眼就喜歡上了。


    拿在手裏把玩了好一會兒,這才放回盒子裏。


    謝令和也不住點頭:不愧是讀書人,品味就是好。


    接著。


    第二個盒子。


    一枚白玉做的玉佩,雕刻精致。


    第三個……


    第四個……


    扇子、棋子、狼嚎筆、硯台、香爐……


    都很正常。


    直到,他打開一個盒子,裏麵是一盒銀子,瞪大了眼睛:“銀,銀子?”


    “這誰送的?!”


    看了看。


    覺得不對,倒出來,一顆顆圓潤的珍珠在桌上滑動,他顧不上震驚,趕緊收好。


    杏花村。


    謝令和瞪大了眼睛:我不是眼睛花了吧?


    這邊。


    謝伯淵呢喃:“這不會是送錯了吧?”


    下意識想要詢問老師,轉身邁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他喝醉了。


    “隻能等一等了。”


    繼續看。


    後麵,再沒有出格的了。


    ……


    柳夫子醒了。


    謝伯淵立馬拿著盒子進來,開門見山:“老師,禮物裏有一盒是銀子和珍珠,會不會是那位伯伯送錯了?”


    柳夫子淡定無比:“不是。”


    “這是王大富送的,他家是養殖珍珠的,珍珠對他來說不值錢,你拿回去送給你姐姐妹妹,還有那個未婚妻就是。”


    謝伯淵傻眼了:“啊?”


    “……這位王伯伯……”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柳夫子了然:“他這人就是有錢沒地方花,從我認識他開始就這麽俗氣,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你直接收下就是。”


    既然老師都這麽說了,謝伯淵便點了點頭。


    對此。


    謝令和也大為震撼。


    很快,心裏升起一個念頭:正好在想用什麽法子送謝仲濟幾人去讀書,這下能解決了。


    身為一家之主,理所應當負擔家裏的一切開支不是嗎?


    越想越機智。


    謝令和看著興奮地謝伯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先讓你高興一日吧。”


    ……


    翌日。


    起床出門,撞見了謝伯淵,她突然想到了昨天的事情,露出了一個笑。


    謝伯淵冷不丁看見,嚇了一大跳,暗暗嘀咕:為啥大姐笑得這麽可怕?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見大姐在發呆。


    他不敢多待,悄咪咪地溜走了。


    謝令和回神,人已經不在了,她也沒在意,悠哉哉開始洗漱。


    用過早膳。


    謝伯淵道:“我回房溫書。”


    謝仲濟、謝季浚和謝叔澤帶著謝令愛去地裏。


    謝令芬洗碗。


    謝令和悄悄回了屋子。


    連接副係統。


    “宿主。”


    謝伯淵正在看一本遊記,突然腦海裏聽到了熟悉的電子音,嚇得整個人一抖,脫口而出:“何事?”


    謝令和:“身為家主,有責任承擔起家裏的一切開支。”


    “請宿主完成:一,每月給予謝令和生活費至少五百文,二,送謝仲濟、謝叔澤、謝季浚三人去學堂。”


    聽完。


    謝伯淵瞳孔地震。


    “每個月給生活、生活費?五百文?!!”


    “還要送那老二他們去學堂!!”


    謝令和:“宿主,謝仲濟三人學堂的一切開支,均由你負責。”


    “提示:也可培養三人自力更生,宿主便可不用出錢。”


    卷起來。


    都給我卷起來。


    謝伯淵:“……”


    “係統,你是不是看不得我有銀子?”


    昨日剛得了三十兩銀子,還沒捂熱呢~


    往前推。


    第一次抄書得了一百文,係統就讓他買禮物,之後,柳伯伯幾次要給自己銀子,係統都阻止……


    想明白。


    謝伯淵心裏一寒:這係統太欺負人了!士可殺不可辱,我、我、我……我命苦啊~


    聞言。


    謝令和一個咯噔:你咋知道?


    裝死。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謝伯淵等了許久,沒有回答,他心裏默默流淚:“好,我答應。”


    這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謝令和滿意了。


    也更心虛了。


    果斷的斷開連接。


    出了門。


    就看到謝伯淵走了出來,四目相對,下意識移開視線,就見謝伯淵走過來,說道:“大姐。”


    謝令和:“嗯?”


    謝伯淵遞給她三枚小銀錠:“昨日拜師,我得了不少銀子,手頭寬裕了許多,這三兩銀子你拿著給家裏花用。”


    謝令和挑眉。


    三兩?


    一下子給了半年的。


    還挺大方。


    原本她以為按照謝伯淵的摳門勁兒,會一個月一個月的給。


    沒想到啊~


    進步了。


    謝令和突然感到欣慰:這都是她調教的結果。


    “好,家裏的確是沒什麽銀子了。”


    她接過銀子,故意開口:“這錢正好送老二他們去私塾上學。”


    聞言。


    謝伯淵一頓,不情願道:“大姐,你不用管,我問下老師,看收不收他們,束修我也一起交了。”


    謝令和“詫異”,接著“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長大了,懂事了~”


    謝伯淵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心虛:“我是大哥嘛~”


    謝令和笑了笑。


    “不說了,我去山裏,午飯給你們做好吃的。”


    走出去。


    笑容加大,呢喃自語:“嘿嘿,小樣,還不把你給拿下!”


    往山上去,不料,半路碰到了急匆匆的小乞丐。


    他沒注意到自己。


    謝令和出聲:“小乞丐,我在這兒!”


    聞聲。


    小乞丐趕忙看過來,見到她,眼睛發亮,腳步加快跑了過來。


    謝令和好奇:“明日我打算去找你呢,什麽事這麽急?”


    小乞丐看了眼四周。


    “謝姐姐,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吧。”


    聞言。


    謝令和臉色一肅。


    “好。”


    找了一個靠山的樹下,謝令和:“你可以說了。”


    小乞丐低聲急促道:“我看到,孫家偷偷拉了好幾車發黴的糧食到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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