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前,虞紅豆給柳學冬打了個電話。


    “喂,怎麽了?”電話裏柳學冬的聲音仿佛永遠那麽波瀾不驚。


    “柳先生……”火車站裏,虞紅豆坐在候車室,語氣中帶著歉意,“我晚上不能回來吃飯了,部門裏臨時要求出差。”


    電話那頭柳學冬沉默了一陣,問道:“去哪裏出差?去多久?”


    “嘉南市。”虞紅豆抿著嘴唇,“可能要個幾天吧,得看事情什麽時候能辦完,不過我會盡快的。”


    “好的,你去吧。”柳學冬歎了口氣,“記住有事給我打電話,別又像今天在酒店一樣,臨到頭了才知道聯係我。”


    二人又聊了一陣,虞紅豆多少還是能聽出柳學冬語氣中透著些微不滿,直到大廳裏響起火車即將進站的廣播聲,虞紅豆才掛斷了電話。


    坐在旁邊的韓常笑隨口問道:“男朋友?”


    “嗯……”虞紅豆搖了搖頭,“是我先生。”


    ……


    家裏,柳學冬放下電話,走進廚房開始張羅自己一個人的晚飯。


    “才結婚第一天就分居,到底哪個部門這麽不人性化……也不知道照顧一下新婚夫妻。不過也好,至少今晚不用穿睡衣睡覺了。”柳學冬自言自語著,“嘉南市,我記得好像離中海不遠……”


    這名字柳學冬感覺有些耳熟,突然,他眉頭一皺,放下菜刀快步來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報紙,目光飛速掃過,最後停留在角落裏的一篇報道上。


    柳學冬眼神一凝。


    “不會這麽巧吧……”


    是夜。


    中海是座沒有夜晚的城市,每當夜幕降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亮起,就會將這座城市的繁華用一種光怪陸離的方式展現出來。


    街上,一道身影從街尾慢慢走來。


    這條街開滿了酒吧和夜場,一到晚上,路邊就停滿了豪車。除此之外,蹲在路邊嘔吐的人、一邊走一邊吵鬧的人、耍酒瘋被扔出來的人,甚至還有喝得醉醺醺倒在地上等待被“撿屍”的人,這類人同樣是這條街上的一道風景線。


    那個仿佛是在散步的身影跟這條街顯得格格不入,他頭上戴著鴨舌帽,看不清麵容,但從露出來的半張臉上的法令紋來看,應該在五十歲左右。


    易容是一門快要失傳的技藝,也是柳學冬清道夫生涯中最擅長的一項技能。


    為了以後平穩的生活,他為自己準備了好幾個假身份,這隻是他諸多“馬甲”中的一個——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柳學冬在一座私人會所大門前停下,兩名負責守門的壯碩黑衣保安攔住了他的去路。柳學冬掏出一張卡晃了晃,黑衣保安這才放行。


    這是一所邀請製的高端私人會所,裏麵包含了酒吧、唱k、吃飯、洗浴以及各種不能見光的娛樂方式,總得來說就是,隻要那些交得起一年幾十萬會費的會員們需要什麽,它就可以提供什麽服務。


    柳學冬來這裏可不是來玩的,而是來找這裏的老板。


    也許那些會員們自己都不知道,其實這裏真正做的是買賣情報的生意。


    “我要見你們老板。”柳學冬對保安說道。


    保安低頭審視了一眼柳學冬,皺起眉毛:“周總今天不在。”


    “我說的是你們真正的老板。”柳學冬晃了晃手中的卡片,“這張卡就是他親手給我的——你應該是新來的吧?看來一年前你不在。”


    保安變了臉色,他想起自己來這裏後曾聽其他員工提起過的一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忍不住又打量了柳學冬兩眼,隨即放低了姿態,恭恭敬敬說道:“您跟我來。”


    保安領著柳學冬來到二樓酒吧的吧台前,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昏暗燈光下,吧台上隻有柳學冬和調酒師兩個人。調酒師在柳學冬麵前放下一個酒杯,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大佬,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情報販子,你能不逮著我一個人禍禍嗎?實在不行我可以把中海其他兩個情報販子的地址給你,你找他們去。”


    “果汁,謝謝。”柳學冬攔住調酒師正準備倒酒的手,“這句話你隻說對了一半,那兩位是情報販子沒錯,但你不是。你是中海目前唯一的一位邊緣人——也許之前不止你這一個,但現在肯定隻剩你了。”


    “我早該猜到的。”調酒師又歎了口氣,老實地給柳學冬倒了杯果汁,“之前我隻以為你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過江龍,卻沒想到你居然是陰影世界的人。你說的沒錯,之前中海的邊緣人一共有三個,但前些年嚴打,他們樹大招風,被九處給拔掉了。還好我那年反應快,早早地選擇了沉寂,這才避過了風頭。”


    像柳學冬這種清道夫,還有白頭鷹環境治理局、暴風雪委員會,以及其他官方的非官方的這一類人,因為他們常年活動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所以他們通常戲稱自己活在“陰影世界”中。而所謂邊緣人,其實是指陰影世界中的另一類人,他們主要靠買賣關於陰影世界各方麵的情報,以此來獲利。這種人存在於世界各處,規模做的有大有小,而要判斷一位邊緣人生意做的大不大也很簡單,那就是他是否知道關於覺醒者的事。不論是哪個組織,都會默認一個原則:對外界保密關於覺醒者的事。所以就導致了並不是所有邊緣人都知道覺醒者的存在。


    而因為國情的原因,大夏幾乎沒有把生意做大的邊緣人,大多都是獨行俠在小打小鬧。


    比如眼前這位調酒師,他本名叫胡滿,道上認識他的人會叫他一聲狐狸哥。胡滿最開始其實真的是一名調酒師,後來陰差陽錯之下接觸到了一位中海本地的邊緣人,那位邊緣人看中了胡滿身上的機靈勁,就把他帶在了身邊。又過了幾年後,那位邊緣人死在了國外,於是胡滿接手了他手上的資源,慢慢發展成了現在這個規模。


    因為這層特殊身份的緣故,胡滿在中海的“道上”很有麵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眼前這位麵前擺譜,直至今天他都還記憶猶新——一年前,就是眼前這個老頭,從樓下一路打到他辦公室,沿途撂倒了他幾十名手下,然後用槍頂著他的腦門逼著他拿出一張會員卡,後來又讓胡滿替他用假身份置辦了一些房產。


    但最令胡滿膽戰心驚的是,作為中海的地頭蛇,他直到今天都沒有查到這個人的身份。


    “今天你老人家肯定不是來喝果汁的吧。”胡滿苦著臉,“有事你就吩咐,你不說話我心裏慌。”


    柳學冬用手指敲著桌子:“幫我查查最近嘉南市漁安村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我還以為什麽事……”胡滿鬆了口氣,“這事我確實知道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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