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嘴裏還叼著牙刷,肩上搭著一塊毛巾,頭發還是半幹半濕的狀態,應該是剛洗完澡。


    俞星染本來還心想她的運氣應該不至於讓她在一天裏諸事不順。


    還好,不然一會宋野要是睡了再叫醒來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更何況還可能叫不醒。


    宋野疑惑的歪了歪頭,俞星染半個身子掩在門框外圍,頭也沒往裏麵探,別扭了好一會才問,“那個……你家裏有人麽?”


    宋野愣了愣把牙刷拿出來,含著一口泡沫模糊不清的問,“有事?”


    “借個陽台。”俞星染說,她攤開手掌無奈的笑了笑,“很不巧,出門太急忘了帶鑰匙。”


    宋野看了她一會兒,語氣中難以察覺的帶了點氣,“嗯,急著和人去拍照。”


    “什麽?”俞星染一時間沒太聽清楚。


    宋野話是這麽說,不過人還是往邊上挪開了半個身位。


    俞星染看他挪開了就明白了他那個渾爹不在家,她微微點了點頭以表達謝意,在她進去後宋野關了門往廁所走


    俞星染在別人家總會有一種進了別人領域的感覺,不由的感到拘束,尤其還是男生家裏,她沒左顧右看,不過一眼也能看到個大概,這間屋子和她家的構造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或者應該說整塊小區的構造都是這樣的。


    所以說俞星染知道他陽台的位置在哪,但是就這麽從陽台跳走實在有失風度,最起碼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


    在等宋野出來的過程中她注意到了宋野的房間,門上的鎖孔打了最起碼能有三四個,一看就是換過不少次。


    至於為什麽這麽確信是他房間,是因為另一個房間門上還有宋野踹了一腳的鞋印,那個鞋印,她在那天某個社會哥後背看到過,是宋野的鞋。


    宋野刷完牙出來,俞星染就局促的站在客廳中央,一步也沒動過,看起來有些好笑,“站那幹嘛,不是急著回家?”


    “……我不知道你家陽台在哪。”俞星染撇開視線。


    宋野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麵的拆穿她,“你上回不是看著我翻過去的?”


    俞星染一時語噎,雖然很想罵人,但是此地不宜。


    “我那會被你龍章鳳姿吸引住了。” 俞星染瞎話張口就來,“沒注意。”


    宋野挑了一下眉,“我這會兒穿了衣服。”


    這破房子統共也就這麽大,四周環視一圈,陽台那扇門很難認?


    俞星染嘴角一抽,她說的是翻牆的身姿……不是,裸,的身姿。


    “我這會又瞎了。”俞星染說,“不行麽?”


    宋野嗬了一聲,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走到他房間邊上拉開了陽台門,站到一旁。


    俞星染說了句謝謝,從他旁邊越過往陽台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俞星染的錯覺,他感覺這人看到她時滿臉煩躁,最近她懟他了麽?


    不是天天都懟了嗎?至於這麽小氣?


    來不及多想,回家重要。


    宋野側著身子靠在陽台門框上,曲了一條腿搭在牆上,一隻手抓著手機,另一隻手隨意的擦頭發。


    宋野和蔣億的微信聊天內容還停留在係統的那一句通過好友申請上,是打了球後加的,蔣億不像其他幾個那麽多話,安靜許多,所以宋野對他的第一印象還算可以。


    但莫名其妙的,他自己也想不通,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沒由來的一陣煩悶,看著蔣億的臉莫名不爽。


    他甚至都沒發覺到自己的情緒什麽時候這麽豐富了。


    下麵的那條評論更是加深了他心頭的煩悶,接著下麵還有一堆共同好友的評論和點讚。


    【周末:俊男美女,配,真他媽配,最好給我留一塊糕點,我還能接著誇。】


    【水蛇:我靠,精品啊!西施你這有點那味兒了,你倆沒坑厘米家一點出工費?】


    【厘米回複水蛇:你是人嗎?】


    【厘米:我媽問我西施有沒有女朋友,說要把她女兒介紹給他,我他媽的當即一愣,我媽說幹女兒,我又一愣,我媽說星姐,我狂點頭!】


    【厘米:西施有想法嗎?我們私聊。】


    【大越回複厘米:這是你家店?這是阿魚和蔣師傅?】


    【厘米:不然呢?】


    【大越:我以為你哪找的情侶博主。】


    【水蛇:我早就覺得西施應該會和星姐在一起,強強的戲碼誰不愛??@阿魚 純口嗨,當真你就輸了。】


    ……


    宋野黑著臉把蔣億的朋友權限改為了僅聊天。


    沒過多會,俞星染又從那邊跳回來了。


    俞星染覺得運氣這東西是有點玄學的,你對它抱有幻想的時候它總會讓你失望。


    俞星染第一次覺得安全意識太強也不是一件好事,由於陽台離她房間近,所以她晚上都會把它反鎖上。


    以至於在現在……這成了她回家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再次站在宋野麵前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他了。


    “怎麽?不回家了?”宋野把手機收了放進兜裏,邊擦頭發垂眼看著她。


    俞星染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試探性的問,“你要準備睡覺了麽?”


    “不回去了就先進來,外麵熱死了。”宋野趿拉著拖鞋往裏走,“你剛剛不是看時間了麽?這個點不睡覺幹嘛去?”


    俞星染煩躁的抓了兩把頭發,在俞承彬的頭像上猶豫著。


    宋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想說什麽?”


    猶豫過後,俞星染已經退了微信打開了娛樂網,想看看附近不查身份證的黑網吧有沒有通宵營業的。


    “我把陽台門反鎖了,進不去。”俞星染苦笑道,“如果你沒那麽快睡覺的話我在你這待會,如果你要睡了的話那就算了。”


    宋野笑了一聲,淡淡道,“你可真行。”


    “我這叫安全意識強!”俞星染反駁。


    好在運氣不算太差,看到了一家通宵營業的網吧,並且就在這附近,剛高興了一會兒她又開始犯愁,“你有多餘的充電器麽?”


    宋野問,“幹嘛?”


    “我去網吧,不過我手機沒電了。”俞星染攤手。


    宋野心想這會安全意識倒是沒那麽強了。


    “在這待著吧。”宋野起了身往房間走,“我還有一個科目的錯題集沒做,沒那麽快睡。”


    俞星染眨了眨眼睛,又開始覺得運氣這東西她還是可以指望一下的。


    她看了一圈準備在沙發上坐下,還沒來得及動作,宋野就在裏麵喊了一句,“進來吧,一會宋江河回來看到了該和你爸告狀了。”


    俞星染確實經常聽俞承彬說起和宋江河一塊打牌,牌桌上大事小事都會拿出來說。


    但......


    “不太好吧?”俞星染說。


    宋野嗬了一聲,“你來敲我門的時候怎麽沒覺得不好?”


    俞星染理虧:“……”


    宋野的房間構造和她房間一樣,應該也一樣是這間屋子裏最小的,不過卻被他收拾的很幹淨,沒有客廳裏那股常年消散不去的煙味。


    東西很少,床、書桌、衣櫃都是半簡易的,看起來像是宋野後麵自己添的。


    “隨便坐。”宋野坐在書桌前拿出了一本習題冊和一張試卷。


    俞星染沒太明白他對隨便的範疇理解能有多大,整個房間能坐的地方除了他屁股下麵的那張凳子還能有別的地方麽?


    “......怎麽隨便?”俞星染問。


    宋野回頭看了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站著吧,或者坐地下?”


    “……”俞星染是真的好奇,“你這樣真的有朋友嗎?”


    宋野挑了挑眉,反問,“你不是麽?”


    俞星染真的挺想說不是的,不過現在的她有求於人,要是被趕出去了,又沒充電器,最後倒黴的還是自己。


    權衡利弊下,她咬了咬牙,“那因為是我對朋友的要求低。”


    “是麽?”宋野把椅子讓了出來,把書桌挪了一下,人坐到了床上寫。


    俞星染:“你這樣好寫麽?”


    “不要?”


    俞星染立馬一屁股坐了下去,“沒說不要!我爸應該不至於太晚回來,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宋野嗯了一聲開始低頭寫錯題本,房間裏安靜下來。


    俞星染從來沒有覺得這個點這條街能這麽安靜過,安靜到能聽見宋野指尖的筆摩擦紙張的聲音。


    少年人認真專注的時候最吸引人,俞星染百無聊賴的看著他寫題。


    那件鬆鬆垮垮套在身上的衣服,白皙微弓的脖頸、微微凸起的頸椎骨、搭在額前的碎發、垂著的眼瞼。


    俞星染看的出了片刻神,突然想畫畫了,但是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去打擾是一件多麽令人討厭的事,所以她沒開口,點開了手機準備玩會消消樂,結果手機電量不足。


    俞星染:“??”


    有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氣運是不是他媽的被吸幹了,一連接著一個黑坑等著她,真是衰到家了!


    ……


    突然,一直安靜的宋野問了一句,“你找了別的兼職?”


    俞星染微愣,“沒有,你從哪聽來的?”


    過了一會宋野才像隨口提起似的回,“以為你覺得課件太簡單,你還有時間接擺拍的活。”


    說起這個,俞星染就想起了自己第一版就被駁回的課件,她連忙搖頭,“我看起來精力很旺盛?唯一的兼職還是拖你一塊搞定的。”


    宋野那股子煩悶勁散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唯一這個詞,也可以是把剛剛的題理順了。


    “你說的那個照片,我也是被迫營業。”俞星染想起來他的後半句,順口說,“薑厘家的餐館搞宣傳海報,順手就幫忙給拍了,長得太好總歸是要有點價值的。”


    宋野聽樂了,卻也沒反駁。


    “課件做完了?”宋野又問。


    俞星染點頭,又想起來這人背對她看不見,於是又嗯了一聲。


    好在要改的不是很多,已經改完了。


    房間再次安靜下去,俞星染倒沒覺得不自在了,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也沒再找事做,怕會聽不見俞承彬回來的動靜。


    宋野看來是真的有習題冊要補,低著頭就一直在寫。


    宋野把原本已經整理過的錯題本重新理了一遍,同時又拿了一張地理卷子出來刷。


    做完這些,他回頭看了一眼,俞星染已經歪在椅子上睡著了,姿勢滑稽,額前的碎發有點亂,微微垂在鼻尖,遮住了小半張臉,同時也遮住了那顆眉尾痣。


    夏日的夜晚,蟬鳴依舊,越發顯得四周更加安靜,白日裏聽起來聒噪,此時竟然有些愜意,不過夏天就是這樣,黏膩惹人生厭而又熱烈令人向往。


    過了一會,宋野起身準備去把外麵的門反鎖上,剛一動身俞星染就醒了。


    俞星染眼底倦意明顯,淺眠過後那雙眼睛像是蒙上了水霧,看起來有些乖,“我睡著了?”


    想到乖這個詞的時候宋野先是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揚了揚嘴角。


    宋野沒想到她這會兒的睡眠會這麽淺,像是警惕性突然上線了,他又轉念一想,是自己看著沒法讓人覺得有安全感麽?


    俞星染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這麽晚了,你要睡了麽?”


    她很確信,俞承彬還沒回來。


    宋野看起來確實是準備要睡了,桌麵都收拾幹淨了,於是她站起了身,“你睡吧。”


    “你去哪?”宋野立馬就問。


    俞星染都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宋野又問,“網吧麽?”


    俞星染苦笑,剛剛她看時間的功夫手機已經關機了,去網吧的話明天還能起得來去學校嗎,而且添堵的事總是湊一塊,明天老唐的早課。


    “……沒想好。”俞星染老實回答,突然想起了什麽,“去蔣億家吧,他家也沒人。”


    真行,把人家裏沒人都摸透了。


    “你真的安全意識很強麽?!”宋野一口氣噎在喉嚨眼裏,實在是太好奇了。


    俞星染一臉懵,“不然我現在能在你這?我早回去了好吧。”


    宋野:“……”


    這倆是一個意思嗎?


    “這麽晚了,你手機沒電怎麽聯係他?”宋野問。


    “我有他家密碼。”


    宋野笑了笑,“你倆關係真好。”


    俞星染屬實從他這個笑裏看不出什麽友好的信息,隻覺得自己打擾人睡覺了,因為在這個點她也很困了。


    “我,薑厘幾個,我們都有好吧!”俞星染說。


    最後,宋野歎了口氣,“在這待著吧。”


    “不好吧?”俞星染立馬說,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我,孤男寡女……”


    宋野擰了擰眉,有些心累,心說你這時候倒是有這個意識了。


    他起了身往客廳走,走到門口時把門反鎖了,“你待我房間,我睡客廳。”


    俞星染正要說什麽,宋野又補充道,“我房間離你家近,如果你爸回來了你聽到動靜了就趕緊回去。”


    俞星染想想也是,“謝了,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宋野和她終歸沒有熟到薑厘他們那種程度,該有的客套還是要有。


    宋野冷冷道,“沒有,麻煩下次把鑰匙掛腦袋上。”


    俞星染正想罵人,最後一絲理智讓她忍住了,一字一頓的說,“我一定記住。”


    突然又想起來宋野剛剛的動作,她猶豫了了一會,問,“你把門鎖了,你家人……怎麽辦?”


    大概是宋野表現的很明顯不喜歡別人稱宋江河為他爸,所以她刻意沒說這個稱謂。


    不過家人這個詞宋野似乎也不太喜歡,他回房間拿了個枕頭往沙發上走,聲音情緒不明飄過來幾個字,“關我屁事。”


    俞星染沒好再接著這個話題,又看了看他的床,“那我……”


    睡哪兩個字還沒發音,宋野又說,“床套白天剛換的,這個天你也不需要被子,枕頭我隻有一個,你拿被子折一下將就著點。”


    俞星染哦了一聲,還想問要不她睡客廳,這次話都還沒說,宋野就已經躺下了,估計是真的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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