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過了零點,俞星染收到很多信息,群發的,私編的,或是薑厘打電話來給她吐槽林女士和她老爹怎麽排擠她,自己倆在沙發上看春晚不陪她,倆人東扯西扯的聊了半天。


    末了,才想起來問了一嘴,“阿魚,你卷子寫的怎麽樣了?我這幾天就寫了兩張,根本寫不完啊!”


    俞星染手一頓,卷子?早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還在書包裏呢,動都沒動。


    “魚?你卡了?”薑厘拔高音量喊了一句,“你的借我看看唄,真不想自己刷了,到開學也寫不完。”


    說來實在不應該,俞星染經她提醒才想起來放假前各科實際留了多少卷子,大概算計一下,她到開學也不一定寫完。


    換做以前,薑厘可能不會來問她,因為她寫完了阿魚都不一定動筆了,不過上了高三後,這人就突然收心了,沒落寫過一次作業,晚修也沒落刷過一套卷子,所以這會指不定都已經寫完了。


    等了會兒,俞星染撩了兩把頭發,挺煩躁的,“你問西施吧。”


    “為啥啊?”薑厘說,“周末幾個肯定早就問他去了,輪到我就開學了!”


    “我沒寫。”


    “沒事,你寫了哪張給我哪張就行。”


    俞星染重複道,“一字沒寫。”


    薑厘張了張嘴,顯然不信,不過手機那頭的阿魚滿臉愁容,也不屑騙她。


    俞星染的家庭情況她知道,再這麽隨便一結合,她就知道俞星染在忙什麽了,那還哪有心情去問作業了,想起來了就是滿心的擔憂。


    於是,最後薑厘把自己寫的唯二兩張卷子給她發過去了,然後自己去林溪那混卷子去了。


    然而,事實上,俞星染煩躁的並不是薑厘以為的那點,而是過了年後假期就進入倒數了,統共沒幾天了,所以群裏都在談論這點作業,她左右看了看,不出意外應該就她還沒動筆了。


    她難得的感覺到了一絲焦慮。


    第二天清早,俞星染剛睜開眼,手機就準時的震動了起來。


    假期她沒定鬧鍾,不過每天都能準時在六點半醒來,她在被子裏縮了會才慢吞吞的把手伸出來摸手機。


    以為是不小心定的鬧鍾,胡亂的就往屏幕上戳,戳完後打算扔了爬起來,結果就聽見手機在說話。


    “醒了沒?”宋野在那頭問。


    俞星染眯起眼看了看,立馬清醒了不止一點兒。


    “嗯。”俞星染坐起來,“怎麽了?”


    “下樓。”又是簡短的兩個字。


    俞星染皺著眉想了會,沒想起來能有啥,她套了件外套往陽台走,樓下沒人啊。


    正要發信息罵人,邊上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聲,“怎麽?我哪有那麽蠢現在就站樓下去吹風,多冷啊。”


    俞星染扭過頭,宋野站在他家陽台那。


    她收了手機準備往裏麵進,宋野在後邊喊了一句,“一會下來的時候帶卷子。”


    俞星染回頭看他,“為什麽?”


    “去圖書館刷卷子。”宋野說,“昨天就我倆沒在群裏說過話,我猜你也沒寫。”


    也?俞星染立馬反應過來,宋野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她同頻。


    -


    假期的圖書館,位置並不好占,所以俞星染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在十分鍾內下了樓。


    圖書館在江對岸,今天的氣溫比昨天還要低些,宋野沒騎車,倆人往公交站走。


    俞星染在等公交車的空隙三兩下解決了一個糯米雞,宋野從斜挎包裏掏出一瓶牛奶遞給她,“有這麽餓麽?”


    俞星染接過,灌了兩口,“你知道有多少卷子麽,每科兩套,英語四折疊,語文文綜五折疊,數學一題就十來二十分鍾,咱們初六就開學了,還剩五天。”


    宋野問,“那你年前為什麽不寫?”


    俞星染一噎,反問,“那你又為什麽不寫。”


    “我樂意。”


    俞星染哼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肆過的都是要還的,好好加油吧,宋同學。”


    假期的圖書館確實受歡迎,即使是年初一,而且他們到的時候還沒到八點,不過卻已經坐了不少人了,他們找了個靠窗邊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們倆身上都有一種讓對方都很欣賞的特質,無論在什麽情況下,無論平時多麽不著調,都能很快就收了心做該做的事。


    比如現在,靠窗的雙人桌前,倆人並肩埋著頭,一言不發,該轉筆的轉筆,該沉思的沉思,在把某一題解到自己無法再往下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抬頭往邊上看一眼,如果邊上的人還在寫,那就先放著往下寫,如果恰巧對上了視線那就一塊琢磨某一題。


    昨晚掛了薑厘的電話後,她收到了蔣億發來的卷子,原本打算抄一抄的,不過現在,她想自己慢慢寫。


    南西的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會下雪,但是在今天中午十一點左右霧蒙蒙的天氣竟然突然升起了太陽,俞星染在思考的時候就扭頭看外麵的太陽找思緒,宋野則回頭看她的後腦勺。


    僅兩天時間,初三那天倆人的進度就到了一半,於是也就沒前兩天那麽瘋狂了,俞星染寫作文的時候找不著靈感就會去找點書看,趴在桌麵上看。


    宋野在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再回來的時候看見俞星染趴在桌上,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睡著了。


    他坐回去,向後伸展伸了個懶腰,也打算放鬆放鬆,現在睜眼閉眼都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式子,要早知道附中的寒假作業水平這麽高,他前幾天一定多少都會動筆的。


    剛準備找本書看,邊上的腦袋動了動,轉了過來,“電話打完了?”


    “嗯。”宋野瞥了一眼她手裏的書,“還寫麽?”


    “哦,怎麽了?”


    宋野撐著下巴側過頭,“酥姐回來了,讓我過去吃飯,我本來拒絕了,不過想想她好像挺喜歡你的,所以我說問問你再看。”


    原本俞星染還被不怎麽溫暖的太陽照的懶洋洋的,人趴著隻轉了頭過來,聞言,她坐起了身,側了過去。


    “不是,這有什麽必要的關聯嗎?”她問。


    “沒有。”宋野說,“上回她本來打算請你吃飯的,結果臨時有事沒請成,她一直記著,這段時間也沒過去,她以為你上回吃了那頓飯後嫌棄她廚藝。”


    俞星染仔細想了想,她送宋野去醫院都還是半年前的事了吧,她都快忘了這事了,上回去家屬院隨口的一句下回一定請你吃完一頓,俞星染是真真兒以為是客套話。


    “不去的話我和她說一下吧,她準備了不少菜,我怕她已經做了。”宋野掏出手機。


    俞星染湊過去拽了他一下,“去,這幾天除了這題怎麽解,最大的煩惱就是吃什麽了。”


    宋野笑了笑,把手機收了,“那你還寫麽?”


    “寫啊。”俞星染作勢又要趴回去,“這作文我不寫完真的今天一天都不會好了。”


    “行,你寫完叫我。”宋野在邊上的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來看。


    直到五點左右,俞星染放下筆開始收拾東西,宋野把書還了,然後出了圖書館。


    圖書館建在新開發區,周邊沒什麽高樓,出了大門迎麵就是西沉的暮日,橙黃橙黃的,就是一點兒也不暖,寒風一刮,該打顫的還是顫。


    到了張酥家時,意外的發現王亦澤也在,正大剌剌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點也沒客人的樣子。


    他朝宋野打了個招呼,看見後邊的人後就起了身探腦袋,“你同桌也來了?”


    “真巧。”俞星染說。


    王亦澤往沙發那頭一坐,給他倆挪了位置,“你也過來吃飯麽?”


    宋野在他邊上坐下,往他腿上拍了拍,示意他再過去點,“飯點不來吃飯來幹嘛?”


    張酥在廚房忙活,聽見外麵的動靜,往外喊了一聲,“阿樂來了嗎?你那個小同桌來沒來呀,你和人說了沒?”


    “姐姐,我在。”俞星染這才確定,那不是客套,是真的記著。


    聽見她回話,張酥手裏還拿著菜刀,從廚房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看了一眼。


    宋野和王亦澤看見她手裏那麽大個菜刀,臉色均一變,張酥眯了眯眼,“你倆再這樣,我剁你倆啊!”


    俞星染朝他倆臉上看了看,張酥在後麵喊,“你別理他們,他倆就是賤,有的吃還嫌餿。”


    王亦澤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是罵人連自己一塊罵呢。


    “王亦澤!過來幫忙。”張酥喊道。


    王亦澤哪兒敢動,過去了就是屠宰現場好麽。


    不過他有個最佳發小,宋野連推帶踹的把他搞了過去。


    宋野抽紙把被王亦澤弄髒的桌麵收拾了一下,“酥姐今天心情好,你可以放心。”


    俞星染有些沒明白,“我放心什麽?”


    宋野並沒有多解釋,餘光瞥到了上回他發脾氣不小心磕到的落地花瓶,那兒被磕掉了一塊。


    “酥姐以為我倆……很熟。”宋野挪開視線,轉而看她,“所以才想著請你吃飯這事。”


    “為什麽?”俞星染問。


    “我沒什麽朋友,沒和其他人關係近過,所以我要有了什麽朋友,她都會這樣。”宋野頓了頓,“大概是……討好我朋友,讓他們能多和我一塊玩兒。”


    俞星染更懵了,“為什麽?”


    宋野抓了兩下手腕,“我小時候有溝通障礙,不會說話嘛,基本沒朋友,她擔心我自閉。”


    俞星染皺起了眉看著他,努力的把他說的話和麵前的人代入進去,發現一點兒也代入不了。


    自閉和溝通障礙這事和宋野壓根就沒關係啊。


    過了會,俞星染才問,“那後來呢?”


    宋野:“什麽後來?”


    俞星染:“你現在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


    宋野忽然笑了,人仰躺在沙發背靠上,“我小時候有個朋友。”


    “王亦澤?”


    “不是。”宋野說,“他頂多是被我揍怕了才一塊玩的,不過也算是有他的功勞吧。”


    俞星染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同時示意他然後呢。


    “那會我就是一小啞巴,經常被老師罰,有次,一個小孩幫了我,算是我第一個朋友吧,有一回,她帶我逃課出去外邊,不小心被鎖在了廢棄的倉庫,一直到很晚才被人發現,大概是嚇的吧,從那出去以後就哭了,哭完後就會說話了。”


    其實,那天對方擔心他怕絮絮叨叨的和他說了一路,具體有什麽,他是真的忘了,反正就記得從那出來後他就把王亦澤揍了一頓。


    具體為什麽說有王亦澤的功勞呢,因為在那之前宋野從沒有過什麽激烈的情緒,王亦澤是第一個讓他感到憤怒的人,因為他撕了那張檢討。


    俞星染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到切入點,因為說來挺沒良心的,她有些想笑。


    最後她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那小孩幫你什麽了?”


    宋野抬眼看她,搖了搖頭,“忘了。”


    說太多的話,那小孩估計就想起來了。


    被幫的人是他,恩情隻需要他記得就好,說出來賣慘博同情實在太沒麵了。


    而且他現在很好,什麽問題也沒有。


    “那你怎麽還記得這事?”俞星染又問。


    廚房的門被拉開了,王亦澤端著菜出來,宋野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太欠了,看著他就想起來了。”


    王亦澤接收到他的表情,笑著在罵,“老宋,你別幸災樂禍,我在裏邊說了你很多壞話!你等著。”


    宋野一臉無所謂,從沙發上起了身,喊俞星染,“走吧,吃飯。”


    張酥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搗鼓出了六菜一湯,雖說都是家常菜,不過俞星染看到這一桌子的菜時,覺得這比在館子裏點滿漢全席還珍貴。


    張酥的廚藝確實不賴,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賣相不咋的,不過既不對外銷售也不對內展示,咋的都成。


    不過很快,俞星染就明白了宋野說的那句她心情好可以放心是什麽意思了。


    宋野夾了一塊藕,剛咬一口就吐了,皺著臉,“姐,這藕你放了多少醋?”


    張酥很隨便的看了一眼,“哦,這是人自己挖的,泥太多了,處理起來太麻煩了,我看它不爽。”


    宋野:“……”


    張酥笑了笑,“不過其他菜我還是很喜歡的,而且你不是說你同桌不吃藕麽?”


    “可是我倆吃啊。”王亦澤正準備下筷子,直接被勸退。


    “好,你倆吃。”


    王亦澤:“……”


    宋野:“……”


    女人這種生物大概率是個迷,心情好,做什麽效果都極佳,反正俞星染覺得她廚藝又上了一個台階。


    “我都不知道他倆怎麽次次都一副我下了毒的表情。”張酥滿臉不解,同時給俞星染盛了一碗湯,“小魚,你們馬上高考了,這段時間壓力肯定也大,多喝點湯補補。”


    “好不容易才把說了這麽久的飯吃上,你愛吃什麽你就說,我會做的都沒問題,不會做的我也可以學。”


    俞星染接過湯,有些不太適應這熱情,“我什麽都吃,不挑的。”


    張酥不動聲色的把藕挪開了,“好,想吃什麽就夾什麽,當自己家,別把我當長輩,我還沒到那個年紀呢。”


    張酥確實是心情很好,飯桌上拉著幾人說了一大堆,一開始王亦澤還會插話,直到後來說到了備戰高考的事兒,這人就蔫了,懶懨懨的埋頭吃飯。


    “小魚,阿樂在學校老實不,會不會打同學啊。”張酥忽然問了一句。


    俞星染愣了愣,打同學?


    她側過頭瞥了宋野一眼,在對方看過來前收了目光,“不會,阿樂他在學校挺老實的,老師也喜歡他,同學也喜歡他。”


    張酥的語氣明顯不太信,“真的?”


    “真的,一句沒瞎說。”


    接著張酥又拉著她說了好一會,說著說著就開始聊起了宋野小時候的糗事,俞星染放鬆了很多,當八卦在聽。


    “你的形象要被你姐毀了。”王亦澤語氣很欠的說。


    宋野抬頭,他同桌笑的正開心呢,他淡淡的哦了一聲。


    王亦澤嘖了一聲,覺得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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