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七月初的某個周末,韓進和金哥真的過來了,一開始宋野還以為這倆人真為了一頓飯買票跑過來。


    去機場接到人的時候才發現來了三個人。


    倆人中間還推著一個坐輪椅的中年婦女,那是韓進的媽媽,這次主要是帶她出來走走。


    韓進的媽媽在經過康複訓練後已經可以短暫的行走了,這已經是她這個年紀能恢複到的最好的程度了。


    吃完那頓飯,俞星染就開始了補習生活。


    她進入狀態很快,一頭栽進去就什麽也沒管了。


    韓進和金哥在海城待了一個星期,後麵幾天都是宋野在陪同,回去時宋野和他們一塊回去了,他繼續接了金哥的單子。


    沒幾天,收到信息,宋野被京大的法學係錄取了,俞星染對於他選擇的專業其實一點兒也不驚訝。


    但在看到對方發來的錄取通知書後她還是發了一大串‘震驚’、‘厲害’的表情包過去。


    那天,她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十來分鍾,最後設置成了壁紙,意為激勵自己。


    複讀班的氣氛和臨近高考那會的一班很像,學習的氛圍很濃,課間都沒什麽人挪位置。確實也如熊博士說的一樣,教育的模式差的挺大。


    這邊課程走的很快,挖的不深,每次上完課,俞星染還得自己去圖書館再找額外的習題做,附中的老師也隔三差五的給她發競賽級別的題。


    複讀的日子比高中任何時候的日子過的還快,消滅堆成山的題大半個學期就過了。


    俞星染每天學校,圖書館,家裏三點一線的跑,她從第二次考試後就釘在第一沒動過了,有的時候看著那張成績單她都會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因為在宋野還沒來附中的時候,一班的成績單就長那個樣。


    ……


    年前,那個許久未亮過的微信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俞承彬】:星星,過年回家麽?


    俞星染看著這條信息,說不出的反胃、惡心,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去問她這句話。


    恐怕,他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吧。


    她沒回,直接刪了,把微信也一塊打包送進了黑名單。


    大年前兩天,宋野從京城過來陪她一塊過年,這個年和之前的一樣,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隻不過再沒鬧哄哄的群聊了。


    海城對於過年的慶祝方式不一樣,這邊沒有不允許燃放煙花的要求,但由於臨海,儀式感這事人們好像總是格外的在意,這邊過年更多的會選擇孔明燈,從海灘放上去。


    宋野買了材料回來,俞星染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人都懵了。


    “燈呢?你分期買的?”俞星染問。


    “自己做。”宋野說,“買的太千篇一律了,在天上,總歸要有些特色。”


    俞星染表麵上不讚同,身體卻是很誠實的和他一塊騰了客廳的位置出來。


    “如果做的燈不像燈,能飛麽?”俞星染看著手裏的成品問。


    “你隻要誠心祈福,它就能飛。”宋野說。


    俞星染將信將疑的皺著臉看了一圈,想起那天一塊去臨安寺,突然很好奇宋野在祈福條裏寫了什麽。


    “你呢?”宋野反問。


    俞星染想了想,“說出來就不靈了。”


    宋野挑眉,“那你還來問我?”


    “測試一下信徒的忠誠程度。” 俞星染把手裏的燈粘起來,“挺合格的。”


    醜是醜了點,不過好歹也算是獨樹一幟吧,最起碼是那種升到半空了都還能認出來的。


    在沙灘放燈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人也最多,倆人到的時候密密麻麻的一堆人頭。


    換做以前,他倆應該會不約而同的找個沒什麽人的地方放了算了,但今天好像是有什麽非要湊這個熱鬧的理由。


    宋野拉著她的手往人群中央擠。


    宋野站她後麵護著她不被人群擠到,俞星染則在前麵傻傻的等倒計時。


    等了半個鍾頭,邊上已經有人放燈了。


    “我現在這個點放,等它飄到正中央的時候正好零點!”


    “不和你們擠,晚點放,一會市管嫌亂可能就打了,我去年的就被打了,還是自己做的,好心疼!”


    俞星染扭頭去看宋野,宋野也正低頭看過來,兩人心照不宣的舉起了手。


    俞星染那隻燈落後宋野半個燈位,挨在它後邊一塊往上升。


    宋野順勢抱住了她,把下巴抵在她肩膀那兒。


    “瘦了。”宋野說,“補習壓力大麽?”


    “還好。不過二中的食堂真的難吃,挺想念附中食堂的。”


    宋野笑了笑,“一會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還是你冰箱有什麽我做什麽吧?”


    俞星染應了一聲,她仰著頭在看漫天的紅星點點,宋野擦著她的側臉在看微波蕩漾的海麵,海麵倒映著冉冉升起的孔明燈。


    “阿魚。”宋野聲音沙啞,“回頭。”


    俞星染回過頭,宋野把手繞到她腦後,把她輕輕的往自己邊上摁,偏下頭吻了上去。


    在親吻的間隙,宋野抵著對方的鼻尖,鼻息交匯中,他說,“阿魚,新年快樂。”


    俞星染悶聲回了他一句,抬了抬下巴,湊過去,笨拙的回應他。


    其他人在跟著倒計時一塊報幕,萬人之中,那聲音格外雄厚,宋野在她耳邊似乎還說了一句話。


    “謝謝,讓我又遇見你。”


    俞星染沒太明白又那個詞,不過這些被她歸咎於太吵可能聽岔了。


    其實在來海城之前,宋野回了一趟南西。


    他在小年前就放假了,那幾天都在南西。


    那邊的警方說找到宋江河了,不過並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罪,而且李禾早就搬走了,他有沒有其他女人,宋野壓根就不知道。


    他打聽到了李禾的住所,敲開門的時候差點被這個從前柔弱無比的女人壓著門給趕出來。


    宋野能理解她,大部分女性在遇到這類傷害的時候百分之八十都會選擇隱瞞,一是為自己的聲譽,二是這罪判不了多久,擔心被報複。


    宋野的提議對於她來說,莫過於太殘忍,李禾歇斯底裏的在尖叫著拒絕。


    可宋野想,這事對於他來說何嚐又不是殘忍的呢。


    好在最後他說通了李禾,李禾是個軟弱的姑娘沒錯,但已經是一個母親了,她最擔心的就是她的新丈夫會嫌棄她,會拋棄她。


    然而有些事說出來,它給予的回複總是會高於期望的。


    她很心疼宋野的遭遇,在宋江河臨時看守即將要到時間的時候,三人一塊去了看守所,出麵指證,兩個男人都沒再讓李禾見到宋江河。


    警方取得人證,對於宋野兩人說的,那邊很快展開了調查,宋江河不是個有腦子的犯罪者,這一鬧,又多了兩個出來指證他的女人。


    於是在小年的後兩天,確定了宋江河的罪名,直接給他從看守所轉到了監獄。


    這幾天宋野的心情一直很沉重,有種把腐爛的傷疤揭開,給別人看裏麵的腐肉,再往裏麵撒鹽的感覺,讓他一度痛的窒息。


    可是對於他來說,有些人,隻要見麵,就總是有那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例如眼前人。


    宋野是一個沒什麽追求的悲觀主義者,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追求。


    他唯一所求名叫俞星染。


    俞星染在升起的燈中看到了宋野那隻上麵的字,如果不是那是她的名字,她估計不敢認那是宋野的。


    他的字什麽時候有了進步,還不賴。


    漫天紅燈升起,飄在半空再遠去,環海公路邊上的居民樓燈光全開,周遭一片光亮。


    俞星染感受著腰上那隻手抱她的力氣,很有安全感,她伸手握住他的小手臂,輕輕地撫過那道痕跡。


    她的身後沒有萬家燈火,但是有宋野。


    -


    海城二中高考期的課隻上到四月,後麵成天成月的上自習,俞星染上到五月中旬回了南西準備高考。


    那幾天她住在了張酥那,張酥的反應應該是大多家長的反應,成天給她燉骨頭湯,怕她用腦過度營養跟不上。


    才半月,俞星染已經跟著宋野一塊喊她姐了,張酥自然開心,隻是她的開心好像不在這一塊。


    都隨阿樂喊了,那這小子挺上道啊,她想。


    高考那幾天是張酥鬆她去的,可能是宋野讓她幫忙照看,也可能是她自發主動,反正俞星染沒拒絕。


    她運氣總算好了一回了,考場就在附中,近而且熟。


    原本宋野想來給她送考,但他第一學年的成績很好,被導師留住做他後麵的專業規劃去了。


    俞星染考完想找熊博士吃個飯,但他依舊忙的腳不沾地,隻能延期。


    所以她考完當天下午就買票回海城了,張酥沒留她,讓她有空和阿樂一塊回來。


    考完試第一件事當然是要大睡特睡幾天啊!


    補習這一年,她把自己壓的比應屆還緊。


    她有足夠的自信,不過卻也沒到盲目自信的地步,京大是大多學子向往的學府,要說輕鬆拿捏,也隻有宋野這種狂妄的沒邊的人才會吹幾句牛皮了。


    考完後,渾身放鬆下來,俞星染就隻感覺缺覺,困!


    她把出租房的所有窗簾都拉上,鬧鍾全部取消,打算睡個夠。


    然而,並沒有如願。


    距離她躺下去不過才四個小時,都還沒睡沉,先是手機一個勁的信息提示,氣的她直接開了靜音。


    安靜了十分鍾左右,手機再一次發了瘋似的嗡嗡震動,她忍無可忍。


    最好是有什麽天大的事非得這個時候找她!


    看清來電人她愣了一下。


    薑厘。


    手機還在震動,她接通了。


    她以為薑厘是有事找她,這一年來,薑厘沒怎麽聯係過她,也有一次,她生日那天零點發了條祝福過來。


    不過那時她已經戒手機了,再看到的時候已經沒有回複的必要了。


    電話接通後,那頭的聲音一下把她拉回一年前。


    “阿魚,考完了吧!你在哪呢?南西還是海城。”薑厘問,“我還要半個月才放假,嗚嗚,等我放假過來找你玩,海城你待一年了,趕緊找找好玩的地兒,給我們安排安排。”


    “我憋死了,憋一年了,好想你啊!”薑厘的話語到了後麵都軟下來了。


    薑厘在那頭像個機關炮似的把她這一年來遇到的大小事送進俞星染腦子裏,直到這通電話掛斷她人都還是懵的。


    界麵跳轉,上方不停的彈出新消息提示,她點開,是那個群聊。


    剛進去,就提示有三十多條@她的信息。


    看了眼群聊,是冷了一年都沒人說話的那個,再往上滑了滑,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暑假。


    這群二百五發信息還是喜歡@人,說句什麽都要帶她。


    【周末】:@阿魚 畢業快樂!


    【西施】:@阿魚 畢業快樂!


    【水蛇】:@阿魚 畢業快樂!


    【嘻嘻】:@阿魚 畢業快樂!


    ……


    下方玩起了接龍,真的很吵。


    俞星染看著還在跳動的信息界麵,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她原以為,他們的階段性也就走到一年前那個暑假了。


    【水蛇】:@熊老師 你個騙子,北方的姑娘一點也不好追,我追一年了,差點把自己整黑名單裏去了。


    【周末】:@熊老師 你個騙子。


    ……


    又冒出來一堆指責熊博士的。


    群聊七嘴八舌的聊著天,仿佛要把這一年沒聊上的一次性聊個夠。


    俞星染一直沒太明白他們鬧哪出,直到看見林溪的回話。


    【嘻嘻】:阿魚勒,她以前不是從來不屏蔽群聊的麽?不會才一年就把我們打包送進免打擾去了吧!虧的我們這一年都不敢在這說話!


    【厘米】:打過電話了,罪惡感啊!她剛被我吵醒。


    【周末】:我靠?忘記了,考完應該都是要大睡特睡的,要不我們退了?


    【大越】:退屁退,都成功一半了,再多@幾次人就出來了。


    自此,那群牲口不知疲憊的@她。


    俞星染半晌沒回過神來。


    原來,她一直都有被好好的照顧著,那群沒心沒肺的二百五,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可愛。


    【阿魚】:很榮幸還活著,差點沒困死。


    回完,群裏又從頭再來,挨個對她說畢業快樂。


    這回,俞星染每個都回了。


    俞星染在群裏問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林溪和辛祁天去了滬大,林殊然和宋野的學校隔了一個小時的車程,蔣億和宋野在同一個學校,不過一個新校區一個舊校區,沒怎麽見上麵。


    主要還是宋野太忙了。


    這一點,俞星染認可,這一年,明明是熱戀期的小情侶,宋野這貨就差和律條過去了!


    【大越】:宋哥呢,聽說他去了京大法學係,怎麽不出來講兩句。


    【永日】:是真沒想到他會去學法啊!


    宋野這個點估計還在趕論文吧,俞星染心想。


    群裏的信息刷新的很快,一下就跳了一個話題了,不知跳了幾個話題,宋野才出來。


    【宋野】:剛忙完,下周一放假,周一過來找你,記得把房間打掃一下,不想睡客廳了。


    【阿魚】:成。


    ……


    有人帶頭刷起了問號,刷了滿屏後都安靜了一會兒。


    【水蛇】:我靠!什麽玩意?


    宋野發完這句話人就沒了,估計在走路,這句話前沒有@誰,就是好死不死,俞星染回了他。


    【周末】:你倆在玩什麽很新的文字遊戲麽?


    【周末】:@宋野 哥,你最好能解釋一下你睡誰家客廳了?你又想睡誰家房間?!


    【永日】:等等,我心頭一震,不對勁,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大越】:@宋野 是永日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大越】:臥槽!!!猛然想起來,老黑說宋哥網戀,戀了個海城的妹子,海城啊!你們記得麽,那會星姐在那參加比賽。


    【永日】:記得!等等,考完宋哥是不是人就沒了?感情千裏送溫暖去了啊,追愛去了!


    【周末】:我弱弱說一句,隻有我覺得星姐高中那會天天都想著怎麽刀了宋哥麽?


    【周末】:怎麽就能在一起呢!他們那會不還互毆麽??


    【大越】:你小子敢說,真在一起了?!


    【周末】:……不是你們說的麽?


    【永日】:@宋野


    俞星染有些頭疼,大概率宋野是把群聊當她私信了,畢竟這群聊也是突然就竄到了微信頂端。


    【永日】:破學校,放開我,老子要去海城喝喜酒!


    【大越】:破學校,放開我,老子要去海城喝喜酒!


    【周末】:跟……?加一


    【水蛇】:加我和蔣億,加二。


    【阿魚】:…………


    喝你二大爺的喜酒,敢過來我全給你摁海裏喝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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