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裏頭的動靜,洪廣帶著眾徒弟進屋伺候梵昭穿衣戴帽,隔著屏風沈凝酥也被葉嵐伺候著整理衣裙,而後施施然從屏風一側繞過來,親自替他係上香囊:“這午後百無聊賴,妾身準備一會兒去邀月樓看望方寶林,不知她這些日子身上的傷可好了些,順道帶上妾身母家自製的養膚膏送過去,找太醫瞧瞧,若能有助方寶林養膚,自是最好不過。”


    冷不丁聽沈凝酥提起此人,梵昭才想起仍在養病中的方寶林。


    她這一遭受的委屈,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於是道:“日頭這般毒辣,你若是走著去怎吃得消,正巧朕也許久未見她了,不若一起乘轎輦去。”


    二人到達邀月樓前,令邀月樓的宮人都又驚又喜亂了陣腳,就連盡梅也難掩喜色一路小跑進屋通傳。


    彼時方嫣正將一碗藥汁服下,習慣地照著銅鏡打量自己今日臉上的疹子可又好了一些,聞此言先是一愣,眼中閃過歡欣,很快又被旁的情緒給擾亂,最終隻淡淡道:“既是麵見聖上,紗簾便都是戴不得的,汀兒,扶我出去恭迎皇上、沈姐姐。”


    人剛到正廳,梵昭、沈凝酥已進了門。


    “妾身參見皇上,參見才人姐姐。”


    “免禮。”


    落了座,閑聊一陣,最終話茬兒還是落在了方寶林的病上。


    “依朕看方寶林你臉上的傷比當日好了許多,看來太醫院的足夠盡力。”


    “托皇上的福,倒比先前大好了。”


    她笑得溫婉,眼底卻不見一絲波瀾,這倒令梵昭心內的虧欠又增了幾分,且莫名生出些許煩悶。


    “正是呢!我昨兒個方想起家中自製的養膚膏用著不錯,隻是不知可否醫治妹妹的傷,今兒個拿了一罐過來想請太醫瞧瞧。”


    梵昭朝一旁的洪廣淡淡看了一眼,他立即心領神會,將那候在邀月樓等著為方寶林看診的太醫請進屋。


    經過一番仔細查看,許太醫方跪下回話:“回皇上、沈小主、方小主,此藥膏可用,且對療傷大有助力。”


    “如此甚好,望妹妹不要嫌棄。”沈凝酥欣喜地望向方寶林,她眼底含著的真誠任誰看了都要動容。


    梵昭因仍有公務要處理而走得早,沈凝酥倒是留下來同方寶林閑聊到了日落時分,又經不住方寶林再三挽留,兩人一同用過晚膳她才離開的。


    待回至朝雲宮,已是暮色四合宮燈盡亮之時,葉嵐拎著一盞燈籠在宮門口等她,終於見了主子邊照著路邊往裏走:“原以為小主隻是去寒暄幾句,不想呆了半日。”


    “姑姑所言也正是我所思,總歸是旁人宮殿,就是不如在咱們自己宮中舒服,害得我眼巴巴的拘謹了一日。”


    清絮略帶嘟囔的一句話將餘下二人都逗笑了,沈凝酥輕輕點了點她的腦袋笑道:“以後我去旁人宮中都隻帶你去,好好磨磨你這急躁性子。”


    月上柳梢頭,欣合宮內輕歌曼舞一片歡騰熱鬧之景。


    就連平日裏性子冷漠隻一心伺候姐姐的花穗,也罕見地獻上舞蹈。


    纖細腰肢盈盈一握,修長雙腿魅惑勾人,梵昭品著酒,觀賞著名滿京城的花氏姐妹獻舞,倒是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味道了。


    “皇上。”璃昭儀跑過來端起酒杯千嬌百媚地往梵昭懷裏靠,“妾身敬您。”


    眼前美人豔如桃李,依偎在他懷中似小貓兒一般,想起這些時日對她的冷落,他心中竟生出一絲愧疚:“你妹妹的嫁妝朕會著人好生備齊,就按公主的舊例出嫁,錢府那邊朕自然會敲打好,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他知她心中所想所憂,又提前給了她穩妥的承諾,璃昭儀心中喜不自勝,眼眶抑製不住地有些微紅了,誠心實意地將頭埋在他胸膛上,嗲膩地道了一句:“妾身多謝皇上,天子的大恩大德,我花氏姐妹無以為報。”


    淚在墨綠色錦衣上暈開,星星點點。


    宮中西南角的茉莉開得早,近日幾場雨淅瀝澆淋,已將許多盛極的花朵打落在地,潔白花瓣裹雜著雨水混在泥濘裏,覆在青色的石板路上,分明是炎節之景,卻又令人徒增了傷感。


    “落花辭高樹,最是愁人處。一一旋成泥,日暮有風雨。不如沙上蓬,根斷隨長風。飄然與道俱,無情任西東。”


    簷下美人佇立,著青色合歡齊襦裙的女子柔冷地望向不遠處的景色,淡淡道。


    沈凝酥轉頭望向她,素來隻知她心底藏著憂,卻不想已悲鬱至此。


    經了一場大病,如今方寶林瘦了許多,單薄的身體撐著素淨衣裙,愈發襯得她弱柳扶風。


    她的疹子如今已痊愈,肌膚恢複了初進宮時的細膩光滑,令太醫院眾太醫皆驚喜不已,隻是,聚在她眉眼間的那一抹漠然之色,卻再也未消散過。


    這般,倒是令沈凝酥生出了心疼:“此番計劃就此打住,說句實心話不怕你不信,我如今是舍不得你再去受這一遭苦的。”


    方寶林回攏思緒將目光落在身旁人臉上,眸子裏蓄了溫和:“計劃了這般久等的不就是今日?而且今日宴會上的一應菜品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打聽到的,姐姐怎此時打退堂鼓了?若是姐姐真心疼我,便不要讓我平白受了這番欺辱。”


    末了,她又堅定地補充了一句:“即便姐姐不願,我也獨自行動。”


    從茉莉苑回至宮中,葉嵐已將晚宴所需穿戴衣物首飾一應備好。


    她用手絹輕輕拂去沈凝酥發髻上的雨珠子:“小主貫是不避雨的,若因此生了病可是好受的?”


    語氣裏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心責備令沈凝酥倍感溫暖,她隻是笑笑轉言道:“我今兒猶豫了,不忍方寶林再受皮肉之苦,她卻一心想將事做成。”


    葉嵐怔住片刻,細想了想:“左右事情不會敗露,方寶林定也是深思熟慮了的。”


    沈凝酥卻還是不放心,又朝清絮確定了一遍:“新製的養膚膏可送進宮來了?”


    “小姐放心吧!前些日子便收到了,我皆好生留著呢!”


    “今夜恐事多,晚宴葉嵐、清絮你兩都與我同去。”


    “是。”


    “是。”


    因實在放心不下,沈凝酥刻意早早地赴宴,人剛跨進欣合宮,已有小丫鬟前來迎接,屈膝斂眸道:“參見沈才人,我們小主此刻還正與花穗姐姐梳妝。”


    一旁的清絮聞言氣得直翻白眼,心想再不能讓主子吃上次的虧,沈凝酥卻隻是笑笑:“無礙,欣合宮景色秀美,我在院中走走亦是不錯。”


    “姐姐來得早。”


    一回頭,正是方寶林。


    今夜是她痊愈後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露麵,看得出是用心打扮過的,一身桃紅色宮裙將她襯得嬌豔欲滴,嫣紅的唇色在皎白色肌膚的映襯下,如甜嫩櫻桃般誘人無比。


    發髻上點綴著幾朵挑染的堆紗宮花,是清清淺淺的顏色,不帶一絲俗氣。


    “妹妹這般花容月貌真真是令我羨慕不已。”


    麵對沈凝酥這番誇讚,方寶林有些羞澀,臉蛋上嬌紅之色仿若更豔了一些:“姐姐慣會取笑我。”


    此處二人正笑鬧著,並未注意到遠遠的楹窗下站了一人,望著眼前這番景象細眉難以舒展開,悶悶地朝銅鏡前頭的人道:“奇怪,沈才人與方寶林何時熟絡至此了?”


    花月吟簪花的動作一刻未停,隻毫不在意回應:“她兩皆是一同入宮的,且方寶林又從不受寵,二人之間沒什麽利益爭奪,走得近些也不足為奇。”


    花穗回頭,望著姐姐巧笑倩兮的模樣,心又沉了沉,如若……如若自己真嫁了錢府,那以姐姐這喜怒形於色的性子,往後在這深宮之中該如何?


    若過去在王府裏也就罷了,如今皇上為天下之主,後宮盈盈不斷有新人引入,野心勃勃者數不盡數,旁人興許還不覺,可花穗知道姐姐的恩寵比起先前已然淡了不少……


    今夜擺的是曲水流觴席,除了有孕的希昭媛及陪在太後身邊的寧才人外,宮中嬪妃皆已到齊,沈凝酥與方寶林緊挨著坐在席麵末端,左邊是齊貴人。


    “方才妾身從院中穿行而過,隻見昭儀宮角的那片紅花開得格外好,隻可惜妾身見識短淺,竟不知是何種花材也?”沈凝酥滿臉羨慕地問。


    “妹妹不識得此花倒也不足為奇,這是聖上登基時西域夜竺國進貢獻上的藥花,聽聞,還是夜竺的國花呢!”


    “昭儀姐姐真真是深得皇上寵愛,如此福分令妾身羨慕不已。”


    這番話令花月吟很是受用,她笑著撫了撫自己發間那支金鑲紫英流蘇步搖,風光無限。


    說話間,青蕊領著眾丫鬟將湯盅子一一呈至妃嬪眼前,朝主位上的璃昭儀福身:“主兒,菜已上齊。”


    花月吟眉眼中的笑意濃得化不開,微微朝青蕊點了點頭,轉而望向眾人:“才說起西域藥花,這會子小廚房便將這藥膳上上來了,它名為麻椒藥花燉血鴿,方子是夜竺國使者留下來的,請眾姐妹嚐嚐鮮。”


    沈凝酥盯著眼前這血紅的湯藥,哪裏還有心思吃得下,可她身側的方寶林卻一口一口地認真喝著湯,似是這道菜很合她口味,於是沈凝酥收回視線,終於還是拾起羹匙嚐了嚐。


    “今夜既是為花穗姑娘辦的宴,我敬姑娘一杯,日後嫁入錢府,亦別忘了常進宮與我等敘敘舊。”


    看著範才人同花穗舉杯暢飲的模樣,沈凝酥不滿地撇撇嘴:“剛進宮的人能與她花氏姐妹有甚交集?此刻卻在此上演姊妹情深的戲碼。”


    這聲音雖不大,一旁的齊貴人卻也聽見了,用手帕掩著唇偷笑:“妹妹還是一如當年那般,是個心直口快、嘴上不饒人的。”


    可見這花氏姐妹素來在女人堆裏不討喜,嬪妃雖礙於麵子出席了,好好的席麵卻如何也熱鬧不起來,隻是各人吃各人的菜,偶爾與身旁的人低語著。


    “哎呀!方寶林你的臉。”坐在正對麵的範才人突然發出一聲驚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方寶林方痊愈的肌膚上又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疹,一如當日落水後。


    方嫣此時已花容失色,哭嚷著自己的臉被毀了,眾人七嘴八舌地忙去安慰她,差人請太醫,隻有洛妃還維持著冷靜,暗暗朝身旁的雲歲吩咐道:“速去請皇上。”


    因生出這樣一樁事,席麵不得已停了下來,花月吟帶領眾人至西殿靜候,花穗卻趁亂重新回至照水台,讓小丫鬟將席麵上的菜肴撤走。


    “方寶林在欣合宮遇到這般大的事,花穗姑娘你卻還有心思來管這未吃完的席?”


    花穗回頭看,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洛妃。


    她隻得規矩地行了禮不敢辯駁,丹蔻緊緊陷進了掌心方能控製住自己氣惱的顫栗。


    “還端著那些東西做什麽?”洛妃無視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花穗,轉而斥責她身後的小丫鬟到,“方寶林剛出了事,你們便急匆匆地要將這席麵上的東西都清理幹淨,就不怕若到時候有人借著這些吃食誣陷欣合宮,你家主子無法自證清白嗎?”


    此話一出,哪裏還有人敢同洛妃對著幹,都匆匆忙忙將碗碟重新放回席麵上,唯恐一個不小心惹了她再發脾氣。


    待梵昭趕到欣合宮時,西殿的人烏泱泱跪了一片。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尋找沈凝酥的身影,隻見她同齊貴人挨著跪在角落裏,白皙的肌膚上似染上了點點血紅。


    血紅……


    “混賬東西,沈才人臉上的紅疹做奴才的是看不到嗎?為何置她於不顧。”


    此話一出西殿的氣氛更加降到冰點,葉嵐、清絮二人聞此言,急忙去將自家主子扶起讓太醫診治,臉上盡是焦急之色。


    經過一番診斷,為首的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回話道:“啟稟皇上,沈才人所得之症與方寶林是一樣的,至於是因何物引起的病症還需仔細檢驗。”


    手上的串珠被啪嗒一聲擲到幾案上,不輕不重,卻將梵昭煩躁的情緒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場所有人都噤了聲,尤其是那幾位太醫,躬身斂眸間盡是戰戰兢兢。


    “上次方寶林遇險,究竟是染了何物你們也沒查出個好歹,如今又用此話來誆朕,羅庸為你這腦袋可是不想要了?”


    “皇上息怒啊!”


    “皇上,方才臣妾見花穗領著宮女收拾曲水流觴的殘羹,心中忽生出一猜想,俗話說病從口入,若是二位妹妹對今夜宴席上的哪道菜不適應才起了疹子,也未可知。”


    梵昭抬起眼皮望過去,隻見洛妃脊背挺得直直地跪在那兒,眼底波瀾不驚。


    他有些許驚訝一向懶得參與紛爭的她今日怎一改往常風範?卻隻是將手一揚:“查。”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得定論,羅庸為身子躬得愈發低:“啟稟皇上,沈才人和方寶林皆是因西域藥花惹出的疹子。”


    此話一出,眾人詫異,璃昭儀怒目圓睜,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藥花是大補上品,藥膳也是按著方子做的,豈會有差錯?就算有,也應是在座的都染上,又為何偏偏僅她兩人這般?”


    “回稟璃昭儀,臣等已細細辨查,沈才人和方寶林碗中的藥材確實放得更重一些。”


    璃昭儀美眸中含著怒氣,一巴掌甩到羅庸為臉上,那羅庸為不敢防備,硬生生挨了這一下疼。


    “你好大的膽子汙蔑到我頭上。”


    “微臣不敢,隻是在盡責為皇上排憂解難。”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梵昭無奈地閉上雙眼將怒氣強壓下去,緩緩道:“璃昭儀怒火攻心糊塗了,今日起閉門思過,不得踏出宮門半步。此事既與花穗無關,便打掃了別院單獨住著,挑個良辰吉日嫁與錢府,餘下之事再慢慢查。”


    天幕黑雲壓城,寥寥幾顆星躲在雲後散發著微弱光亮,明政殿內燈火通明。


    “皇上還不歇下呢?”問這話的人是孫九順,他剛從外頭回來,肩頭還沾著薄薄一層露水。


    洪廣苦笑著搖搖頭:“沒呢!批了一夜的奏折,也未召嬪妃侍寢。”


    “我來吧!”孫九順接過徒兒衝好的一壺熱茶,躬身往殿內走。


    “皇上,方寶林落水之事刑部並太醫院合力已查出些眉目了。”他一邊將涼了的茶水換下,添了熱茶,小心翼翼接著稟告,“方寶林落水事身上所穿衣裙鞋襪上,皆有西域藥花殘存的痕跡,另……”


    盡管心中已有猜測,聽到這些話梵昭還是氣得青筋暴起:“說。”


    “衣裙上還有可令貓犬鳥獸發狂的藥粉,對人身體倒是無甚影響,隻是若擱置於身上,便極容易招惡犬所傷。”


    “這藥粉可知是何人所為?”


    “這是民間的方子,所需藥材大概十來樣,宮中藥材存管嚴密,宮中之人很難製得出,刑部推斷多半是從宮外送進來的,至於凶手目前還在查冊對照。”


    “眾所周知西域藥花唯獨璃昭儀宮中有,設局之人如此猖狂,莫不是有人想加害於璃昭儀?”


    孫九順舔了舔幹裂的唇,有些難為情該如何回聖上的話,明眼人都知曉這就是那位難伺候的祖奶奶發難於新人,陛下還這般問,可不就是對那位心存偏私想替她開脫?


    “目前還未查出來。”


    “不必再查了。”


    “是。”孫九順想退下,心頭卻又懸著一樁未稟告的事,正站在原地躊躇。


    “還有何事直說便是。”


    “前兒個沈才人去廣陽宮請太後的安,曾無意間提起,方寶林落水後夜夜噩夢纏身,又兼身子有礙,食欲不佳,如今已瘦得脫了相。”


    聽到沈凝酥的消息,梵昭臉上難得露出一抹輕快的笑:“旁人吃不好睡不好她倒是操心得緊,母後如何說?”


    “太後娘娘說方寶林怪可憐的,想尋個好日子替她問仙,好生做場法事。”


    “朕知曉了。”


    廣陽宮的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次日海雲姑姑特意去廟裏請人算了個好日子,將為方寶林做法的時間敲定下來。


    彼時,沈凝酥正坐在邀月樓同方寶林一道喝湯藥,聽到這條消息還有些愣住了:“我原隻是試探,不想太後卻放在了心上,幸而宮中有如此一位長者把持著,凡事不至於太有失偏頗。”


    方嫣臉上也掛著清淺平和的笑容,她的疹子已好得差不多了,多日未出邀月樓肌膚也養得更加白皙,隻是香消玉減得太過惹人憐愛。


    入宮的時日說久不久,天氣卻已從熾夏慢慢轉涼,自己卻從未侍寢過,她沒有機會捉摸天子的心思,更加明了當下若想在宮中安穩活下去,依靠沈才人興許是智選,再者太後那邊,也該多去孝敬孝敬了。


    “藥花一事,皇上下令不再追查了。”


    一句話將方嫣從思緒中拉扯出來,她雙瞳微微放大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如此說來,你我二人的這一遭罪,又白白挨了?”


    纖細手指輕輕點了點女子的額頭:“怎的生得如此蠢笨?如今花穗已被移至別院,她姐妹二人正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可不就是你我最大的收獲了?”


    “況且明日做法,依著你我的布置,又得鬧出風波,就算聖上私心於她欣合宮,也蓋不住這滿宮的閑言碎語。”


    方嫣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姐姐教的道理,妹妹懂得了。”


    “隻是……你可敢保證事情萬無一失?”


    “放心吧!姐姐。那誌遠大法師年輕時曾與我父親有過過命的交情,我打小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直至後來他名聲漸起入了宮,才慢慢無了往來。”


    沈凝酥點點頭,略沉思著:“終歸是修行之人,我恐他不願裹入世俗漩渦。”


    “既能入宮,又在宮中有一番成就,不是世俗之人還能是何?”


    這一刻,方嫣眼裏的淡漠倒是令沈凝酥驚住了,她露出平靜的笑,心想興許方嫣真是值得深交之友?


    修德寺內煙霧繚繞,經文聲聲傳來,眾人安靜候在一旁,靜觀誌遠大法師為方寶林做法。


    而那方寶林,一身素衣跪於蒲墊上,閉目配合法事順利進行。


    門外,剛處理完政務的梵昭正往裏走,見大殿中央一襲素衣跪在地上,黑發如瀑的女子身影,停住了腳步,佇立原地靜靜端詳數秒,轉身離開。


    臨走時,囑咐了洪廣一句:“今夜傳方寶林侍寢。”


    掌燈時分,侍寢的消息傳遍六宮,眾人皆驚歎誌遠大法師法力高深,就這般解了方寶林的困。


    唯有沈凝酥是真正替她開心,笑道:“她受了這般多的委屈,終究是迎來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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