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另一頭,長孫喻正在訓斥辦事不力的獄衛。


    突然聽到一陣騷動,扭頭一看原是沈凝酥正朝這邊走來,驚動了牢獄裏的犯人不斷發出訴苦咒罵聲。


    他急忙迎了過去:“沈小主。”


    沈凝酥睨他一眼:“盼兒和賈嬤嬤呢?”


    “回小主,在另一邊的牢房裏,還請隨老夫來。”


    “你們……沒把她倆怎麽吧?”說罷,美豔冷冽的雙眸掃過眾人。


    “隻是簡單問了幾句話,茶水一夜都有,今早還給喝了粥。”


    “落雨罪該萬死,你們用些手段令她招供我也不說什麽了,然盼兒可是個好姑娘,若是讓我知道你們欺負了她,我可不依。”


    她話裏有話,狡猾如長孫喻,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


    “哪裏哪裏,還請小主放心,小主宮裏的人我們可不敢怠慢。”


    一邊說話,他一邊在前引路,不一會兒便見到了盼兒和賈嬤嬤。


    嬤嬤畢竟在宮裏生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是見識過一些風浪,見到自家小主來接自己,還不忘規矩行禮。


    可到了見盼兒時場麵就不一樣了,尤其小姑娘昨夜聽得從另一側長廊傳來落雨撕心裂肺的哭吼求饒聲,擔驚受怕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依舊草木皆兵,一旦走廊傳來腳步聲便隻敢蜷縮在角落裏。


    如今登時見到自家小主,終於忍不住衝過去抱著沈凝酥嚎啕大哭起來,還是眾人左一言右一語安慰了好半晌,她才終於相信自己將被安然無恙地接回宮。


    長孫喻一路送眾人到慎刑司大門口,如今日頭高照,與牢獄內的陰冷潮濕相比,令人身子與心都暖了一大截。


    “姐姐,這兒。”


    方嫣站在不遠處的馬車旁朝沈凝酥招手。


    “你怎麽在這兒?”


    “今早我聽說了昨夜的事兒,就忙忙慌慌的到你宮裏了,不想還是晚了一步,福寶說你來了這兒,我便也急忙跟過來。”


    “這兒那麽遠那麽偏,何苦跑,你在宮裏等我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姐姐安然無恙地站在我麵前,才安心。”


    見二人話趕話地聊得如此熱鬧,一旁的長孫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位是?”


    “微臣長孫喻參見方小主。”


    “免禮。”


    沈凝酥見他一臉為難,笑了笑道:“大人還有何話要說嗎?”


    “如今落雨那邊已經交代清楚了,可畢竟牽扯出了旁的主子娘娘,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這個我倒也不好說,你且去問皇上的意思吧!”


    “是。”長孫喻聞言退下。


    方嫣則笑嘻嘻地拉著沈凝酥上了馬車:“姐姐昨晚吃苦了。”


    “是啊!也怪我倏忽,這麽久了都未察覺到身邊有奸細。”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對了,方才聽那位大人說……此事還牽扯出了旁的主子?是何許人?”


    看著方嫣一臉擔憂好奇,沈凝酥隻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又細細講了一遍,說者倒是悠閑淡定,聽的那個人卻氣得臉色鐵青:“她太過分了,簡直是蛇蠍心腸,姐姐何不借此機會了結了她?”


    “我倒是想,可是一切還得看皇上那邊的意思,若是皇上不肯,你我又能奈她何?”


    “細細想來皇上已冷落她多時,難道她犯此大罪皇上依舊要念著舊情?”


    “皇上的性子我也摸不準。”說到這兒,沈凝酥無奈地一笑,“你別忘了咱們先前與她交鋒幾次,依舊沒將她徹底扳倒。”


    氣急敗壞的方嫣勸說之話已到嘴邊,可低頭見沈凝酥一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凸起的肚子,眼神溫柔,隻得將話咽了回去,轉而感歎:“隻要姐姐和腹中孩兒平安便好。”


    ……


    午時過了一半,沈凝酥坐在軟榻上看書,清絮走進來指揮丫鬟將菜品擺放好:“主兒,還要等皇上來嗎?”


    “嗯,他答應了我要一塊兒用午膳的。”


    “若是小主您肚子餓了不妨先吃幾口菜墊墊,皇上政務繁忙,一時脫不開身也是有的。”


    “沒事,我等他。”


    “要不……派福寶去嘉德宮問一問?”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啊——清絮想。


    “不必。”


    然沈凝酥不知道的是此刻皇上的轎輦已在欣合宮門口穩穩落下。


    見到梵昭來,花月吟抑製不住的欣喜,可她也明白今日皇上過來絕非一時興起來看看自己這麽簡單,落雨在慎刑司全招了的事她已知曉,這會子來,多半是興師問罪的吧?


    “妾身恭迎皇上,皇上可多日未來看望妾身了,妾身隻當皇上早已忘了宮中還有這樣一個可憐的昭儀。”


    梵昭睨著她豔麗、討好的麵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皇上盯著妾身做什麽?難道妾身臉上有髒東西不成?”她嬌嗔。


    這時梵昭才上前將她扶起來,兩個人一道往殿內走去。


    “你用過午膳了嗎?”


    “沒有,皇上不來,妾身沒胃口。”


    “朕這不就來了嗎?”


    “那我馬上命她們布置菜點。”她小貓似地黏在他身上,乖巧得令人心生憐愛。


    而後又接過宮女換上來的茶水,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梵昭:“皇上來得倉促,沒有提前預備皇上喜歡喝的西湖龍井,嚐嚐這現泡的,不知可出了味兒?”


    “看來朕當真是許久未與愛妃好好相處了,朕這些日子早已喝膩了龍井,愛妃不知?”


    她端著茶杯的手僵在空氣中,臉上笑容明顯停滯了片刻,旋即笑開,撒嬌道:“虧皇上還知道已許久未寵幸妾身,妾身在這宮中日思夜盼都快熬白了頭發。”


    說罷,將茶杯放下:“不喜歡喝了也不要緊,換換口味,妾身知道皇上是念舊之人,總有一天還是會喝回龍井的。”


    話音落,花月吟隻感到自己脖頸被一股溫熱用力的勁兒束縛住,猛然令她喘不過氣。


    梵昭手上力氣又加大了幾分,絲毫不憐香惜玉:“花月吟,你以為之前你做的那些破事兒朕全都被蒙在鼓裏嗎?是,朕承認朕偏寵你是不假,與你也有過甜蜜的回憶,可不要仗著朕昔日對你的那些寵愛愈發無法無天,朕要弄死你,比弄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這些話,狠狠地中傷了花月吟的心,脖頸上的傷痛不甚要緊,可他居然為了維護新人而否定他與自己的過去……這令她難以接受。


    珍珠大小的淚如同斷了線般滾落下來。


    一張小臉愈發通紅,雙唇漸漸煞白,而後染上一層青綠。


    此幕嚇壞了梵昭,原本他隻是想警告警告她,他以為她會求饒的。


    手上的力道小了三分。


    因此,花月吟才得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在等待她開口求饒。


    花月吟卻隻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將脖頸湊得緊緊地貼著他掌心肌膚:“皇上動手吧!能死在你手裏,妾身死而無憾。”


    下一秒,殿內傳來碗盤摔碎之聲,將殿外的丫鬟太監嚇了一跳。


    她癱坐在他腳旁,任由他將屋內的茶盞、花瓶、古琴、燈架摔得稀碎。


    “朕隻是想聽你服一句軟,有這麽難嗎?”


    “從前容易,如今卻難了,皇上可曾聽說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花月吟,朕待你不薄。”


    “妾身待皇上又何曾不是真心實意?我從十五六歲就跟了皇上您,這些年我圖過您什麽?我一無父母族親,二無子女,我所圖的,不過是皇上您也真心待我,多愛我一點。”


    “朕愛的是曾經那個刁蠻可愛的你,並非如今這個心狠手辣的妒婦。”


    “妒婦?皇上這話是何意思?”


    “昨夜沈才人誤食紅花差點流產,後來查出是她宮中名喚落雨的宮女暗中下藥,而那宮女在慎刑司已全部交代,說是受你指使,以黃金百兩買斷沈才人及腹中孩兒性命,事先的二十兩黃金已在她交代的後院小徑土地裏挖出,你還有何狡辯?”


    這一切問話,皆在花月吟意料之中,她眼裏噙著一汪淚,垂眸時目光變得暗淡:“那便將我宮裏的人都抓去審問拷打,看有沒有人知道此事,若此事為真,嚴刑之下必能撬動一些人的嘴。”


    “她說她是受我指使,可我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皇上難道要聽信一麵之詞嗎?”


    “再說黃金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前陣子嫁妹已掏光了妾身所剩不多的積蓄,這些日子皇上愈發冷落妾身,並無額外賞賜可得,妾身又無父母族親幫襯,要拿出黃金百兩談何容易?”


    花月吟如同一抹蕭瑟悲涼的秋風,雙眸若破碎琉璃般盯著梵昭,令梵昭有一刻心軟:“好,你既光明磊落,自是不怕查的,來人,將落雨帶來欣合宮,朕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人說謊。”


    “等等。”花月吟攔住準備通傳消息的洪廣,“皇上,若是事情水落石出,的確是您錯怪了妾身,又該如何?”


    這一句話將洪廣嚇得替她捏了一把汗,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居然敢跟九五至尊談條件。


    “你想如何?”


    “妾身想遠離皇宮,去蒼斡山尼姑庵帶發修行。”


    梵昭冷笑一聲,神情是前所未見的陰冷:“我瞧著你定是瘋了,皇宮豈是你想留就留想走便走之地?”


    “多年情份走至如今田地實不是妾身所想,怪隻怪事與願違、男兒涼薄。”


    “好一個男兒涼薄,那朕便如了你的願,彼此了斷,大家清靜。”


    這一刻,一股怒火窩在梵昭心頭無處發泄。


    他將視線煩躁地從花月吟身上挪開,見洪廣仍木頭似地杵在那兒,終於忍不住對準其小腿就是一腳:“看戲嗎?還不快滾。”


    嚇得洪廣連滾帶爬地出了大殿。


    他剛出來,滿心擔憂且好奇的小劉公公便湊上前:“師傅,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要瘋了。”


    “誰要瘋了。”


    “你!你要瘋了!我也要瘋了!”


    小劉公公莫名其妙討了頓罵,有些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沒有生氣,仍笑嘻嘻地快步跟著師傅往外走。


    隻聽得洪廣小聲碎碎念:“宮裏這些娘娘主子一個二個跟得了失心瘋似的,遲早一天咱家要被她們折騰死。”


    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話啊!小劉公公聽後心下吃驚,同時又覺著師傅這番氣鼓鼓的模樣甚是好笑,急忙掏出折扇為其扇風:“師傅消消氣,消消氣。”


    ……


    很快長孫喻便帶著手下將落雨押到了欣合宮。


    烈日炎炎下,欣合宮奴仆全被召集到院中,因見眼前如此大陣仗,又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個個心皆懸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


    “微臣參見皇上,璃昭儀。”


    “免禮,這落雨不是說她與欣合宮暗中勾結嗎?人全在這兒了,讓她一個個的認。”


    “是。”


    長孫喻領命後走到落雨身邊為她鬆綁,聲音極輕地道:“姑娘還請配合些吧!說不定你供出那人,皇上一高興還能輕饒你些。”


    落雨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長孫喻,她心裏知道昨夜自己所經之事若是這長孫喻不點頭,那些個狗腿子是萬萬不敢的。


    所以她恨他——為何他隨隨便便的一個決定就可輕而易舉毀了自己清白。


    然她也清楚長孫喻此時所言有一定道理,隻得好好配合。


    她的目光在一張張麵孔間輾轉,卻始終無所獲。


    “大人,奴婢想走近一個人一個人的仔細看。”


    於是,她在獄衛的押送下細細觀察了每一人,可令她心寒的是並未搜尋出當日那副麵孔。


    “還是找不出嗎?”


    “這……”


    “你隻管如實答便是。”


    “啟稟大人,這些人裏並無奴婢當日所見之人。”


    “你確定?”


    “千真萬確。”


    “這……”這令長孫喻犯了難,明明此案即將水落石出,偏偏此刻又走進了死胡同。


    還不等他請示,梵昭的聲音已經響起:“洪廣,去請個畫師來。”


    此言一出,大家便明白了他意欲何為。


    上一刻還甚感絕望的落雨眼裏立刻閃過希望的亮光,她咬緊下唇,目光如狼般凶狠地盯著花月吟,心中暗暗發誓——我不得好死,你們誰也別想賴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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