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考完最後一門出校門的時候,門口依舊是陳忠海和岑楊兩個人趕著牛車過來接人。


    別說在一眾小汽車,自行車或者形單影隻的人群裏麵,陳忠海爺孫倆趕來的牛車別說還挺紮眼。


    作為同一個大隊的人,丁建國和劉曉慧兩人也理所當然的坐上了牛車,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了鄉下。


    高考終於結束,岑柚到這裏的主線任務算是告一段落了,於是她徹底把自己放空,準備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


    於是回到大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處逛逛,看看在疫情的影響下,大隊目前是什麽情況。


    不得不說這一趟走下來,事情著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爺爺,外麵是鬧了旱災吧?”岑柚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陳忠海目光詫異地看了一眼岑柚,皺了皺眉,這孩子傻了?


    “肯定的啊,不但鬧了旱災,好多地方還挺嚴重的呢!”陳忠海語氣沉重,“不說遠處,就咱們公社的趙家口大隊已經餓死了好幾個人了。”


    “趙家口?”岑柚一怔,這名字好耳熟。


    在腦海裏翻找了一下,終於想起來:“就是那個大隊長名叫趙福的那個大隊?”


    “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岑柚聳聳肩,“當時我和四爺爺交公糧的時候,那老家夥上來陰陽怪氣的找茬,被我給撅回去了。”


    “你這丫頭。”陳忠海頓時很無奈,“趙福那老家夥不是個心眼好的,你得罪了他,要是暗地裏報複咋整?”


    “誰怕他?”岑柚哼了一聲,“他一個老家夥好意思因為幾句口角的事來找我一個姑娘家的茬?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那老家夥真的不要臉皮豁出去找我的麻煩,但我在咱們大隊啊,他一個旁的大隊長總不能衝過來找我算賬吧?”


    現在的老百姓,別得不說,但那宗族意識也還是非常強烈的。


    就連有些人品不咋樣的人,在大是大非麵前還是稍微能拎得清。


    陳忠海棉被噎了一下,搖搖頭:“算了,對了,你還是個小姑娘,趙福再怎麽不是東西,你直接喊他老家夥,被外人聽見了,被指責的還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岑柚小聲嘟囔,這下她倒是沒反對,因為她知道自家爺爺說的是真的。


    總有那麽一些人喜歡站在一邊說風涼話,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什麽感同身受,那都是狗屁!


    “話說這才剛開始怎麽就餓死人了?”岑柚有些不解。


    “還不是那老東西一直虛報產量,導致大隊不僅沒有存糧,還欠了一屁股饑荒。”陳忠海很是不屑。


    “咱們大隊我看還好。”岑柚又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我看大家夥隻是餓瘦了一些,雖然有些瘦脫了相,但好歹沒出現人命。”


    “是啊!”陳忠海也忍不住感歎,“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四爺爺今年逼著大家繼續種了大量的紅薯和土豆,預留了一部分的地種植小麥玉米等,畢竟還要交公糧。”


    “但我記得咱們大隊沒有那麽多的地吧?”岑柚納悶道。


    她可是記得去年的收成,交完公糧之後,連一絲絲的儲備糧都沒剩下。


    “當熱不夠了。”陳忠海很耐心的解釋,“所以大隊長在今年的糧食種下去之後,就帶著鄉親們開始開荒,不說救命,但用來救急還是可以的。”


    “我竟然不知道。”岑柚瞪大眼睛揉了揉額頭,“爺爺您沒去吧?”


    “我當然去了。”陳忠海眼睛一瞪,但卻暗戳戳地劃過一絲笑意,“咱們家都沒什麽人,我怎麽能不去?”


    岑柚“霍”的一下站起來,嗓門不自覺地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您老人家逗我呢?就您這身板還去開荒?”


    你咋不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


    不過這句話岑柚礙著對方是長輩才沒有說出來,不然怕被拎著拐杖打。


    陳忠海抽了抽嘴角,眼睛一瞪:“坐下。”


    岑柚很不情願地坐下來,嘀咕道:“敢做還不能讓人說。”


    一邊的岑楊卻知道自家爺爺是在逗姐姐,沒忍住笑出聲:“姐姐,爺爺逗你呢!爺爺雖然去了,但不是下地幹活,而是作為大夫負責大家的安全。”


    岑柚:???


    這就尷尬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麽熱的天,還極度缺乏水分,人們最容易中暑。


    而中暑如果處理不當也會危及性命,所以在旁邊安排一個會醫術的人是非常有必要的。


    陳忠勇作為大隊長,不可能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那個,我出去翻一下被子。”岑柚幹咳一聲,站起身就要往外麵溜。


    “回來。”陳忠海頭疼,“你也別亂跑,現在雖然大家都有紅薯和土豆托著,但終究還是缺少糧食的。


    如果今年還繼續幹旱不下雨,地裏的收成不用想都知道連去年的都比不上,能有三成就很不錯了。


    再一交公糧,別說明年了,後半年都會非常難熬。”


    岑柚腳步停了下來:“那要不我再去山上逛逛。”


    “可以去。”陳忠海擰擰眉心,“不過不能一個人去,必須結伴才能去。


    而且去山上的時候一定要時刻注意自身安全,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咱們大隊的人。”


    陳忠海的聲音太過於鄭重嚴肅,岑柚也下意識的嚴肅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從今年過來偶爾會有小孩子走丟的消息。”岑楊如今已經上初中了,小少年說話口齒條理都非常清晰,三言兩語間便將事情說的清清楚楚。


    “人販子。”岑柚也不是傻白甜,稍微一點撥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災情很嚴重,一些家裏很是窮苦的人家想要買糧,就必須要想辦法搞錢,因為現在的糧食也都是高價糧。


    而販賣孩子不得不說是來錢最快的路徑之一,有些人被逼的走投無路就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而這對於孩子來說也是滅頂之災,在這個不管是監控還是交通都十分落後的年代,一旦被拐賣,找回來的幾率約等於零。


    更何況這次也不是全國旱災,而是局部,隻是相較於以往小麵積的旱災,這次的規模更大、範圍更廣而已。


    人販子偷走了買走了孩子,完全可以帶到沒有受災的地方高價賣掉。


    “人販子的目標並不局限於孩子,還有好看的、聰明的、能幹的女孩子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目標。”


    陳忠海說完明晃晃的目光在岑柚的身上掃了一圈,意思很明顯,仿佛在說:“譬如你就是一個很明顯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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