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城南鵬悅高爾夫球練習場,周知白看著高小虎接了一通電話,就“啪”的將手機摔出去。那隻嶄新的摩托羅拉手機在包砌飾麵石的廊柱上摔成一堆零件,叫人看到暗暗心痛。


    周知白坐在蒙皮的圈椅上,拿布擦著鈦合金的球杆,眯眼看著球場周圍的高網,高網外晴空萬裏,似乎對高小虎的反應視如無睹。


    高天河身材魁梧,高小虎卻相當瘦小,黝黑的臉,這時候黑得更像是鍋底,周知白心裏想:是什麽事叫這個太歲爺惱成這樣子?


    “操\他媽的蛋,”高小虎想想也生氣,不可遏製,又將夠得著的手機零件從眼前踢開。要不是周知白在場,他恨不得將眼前的東西都砸一遍,好發泄心中的怒火。


    “多大的事情,叫你這樣?”周知白站起來握住球杆,微屈起膝蓋,用力的揮擊,將球打出,才不經意的問高小虎發生什麽事情。


    白色的球像閃電般擊出,落點不是很好,直接打在練習球場正麵的尼龍高網上。高網給球彈打得晃動起來,可以看出周知白揮出這一擊的力量很足。


    “還不是為梅溪鋼鐵廠那點破事,”


    高小虎拉過一張圈椅坐下來,極力克製著,想叫自己平靜下來,但心裏的怒火是越燒越旺,根本沒有熄滅的可能,臭著臉,說話鼻子喘著粗氣,恨不得要將得罪他的人拉過來生吃掉,


    “梅溪鋼鐵廠想繞過我們,將鋼材交給其他經銷商賣。我也不是非要霸住這個坑,也不是不跟這些龜兒子講道理。這些龜兒子,他媽的不吭一聲,今天就直接找別家運鋼材出廠。我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還他媽的以後還怎麽在東華混下去?我就派了幾輛車去堵梅鐵鋼廠的大門,想給他們一點教訓,沒想這些龜孫子,直接開了一輛裝鋼材的重卡,把我派去堵門的車給軋成鐵餅……”


    高小虎越說越氣,越說越惱,眼睛眥睜欲裂,臉也繃得鐵青。


    在周知白麵前,高小虎也沒有好意思提被軋的兩輛車其中一輛,還是他剛托關係買進來的黑色奔馳。這種型號的奔馳,東華市隻有兩輛,一輛是周知白的座駕,一輛是他高小虎的。


    高小虎有臉說他的奔馳在梅溪鎮給一個副雞耙鎮副書記開重卡給軋成鐵餅嗎?


    周知白附和道:“現在下麵的鄉鎮企業,也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周家早年是做廢舊物資收購發家的,在不知內情人的眼裏,就是一個撿破爛的。那些知道吳海峰跟周家關係的人,甚至認為吳海峰是個不為親兄弟謀好處的廉官,也使得吳海峰在東華的名聲要比高天河好一些。


    實際上,從八十年代中後期開始,東華的鋼鐵產業,就大力發展短流程煉鋼。所謂的短流程煉鋼,不使用鐵礦石,而是將廢鋼舊鐵投入煉爐溶煉成鋼坯,再去生產各型鋼材。


    周家早年就控製東華市的廢舊鋼材收購,又逐步向周邊地市滲透,周知白從英國留學回來後,更是打通引進海外廢舊鋼材的渠道,一躍成為東華短流程煉鋼產業的主要爐料供應商。


    周知白管理的鵬悅爐料貿易公司,每年要向梅溪鋼鐵廠供應兩千多萬的破舊鋼鐵,平時對梅溪鎮的情況也頗為關注,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在高小虎跟前,周知白也不便打電話找人打聽更詳細的情況。


    “媽的,都氣糊塗了,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打幾個電話,”高小虎也不想回休息大廳去打電話,借過周知白的手機,撥通電話,“宋局,是我,借周公子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梅溪鎮發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那就好,就看市局怎麽給我一個交待了。我高小虎的臉還沒有給別人這麽削過,他媽一個破鎮副書記,今天騎老子頭上撒尿,要是我今天忍了,他明天不是要把屎拉我嘴裏?好,我等著宋局你來處理這件事……”


    聽著高小虎在打電話,周知白心裏一驚:難道是那個跟二叔談條件調去梅溪鎮的沈淮?


    高小虎又撥了幾個電話,才跟周知白說道:“娘稀匹的,老子活了三十歲,就沒有受過這鳥氣!不行,我得去梅溪鎮盯著,防止宋三河那鳥貨嘴裏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裏給我搗糨糊。”把手機丟桌上還給周知白,轉身帶著司機、保鏢離開鵬悅高爾夫球練習場。


    周知白看著高小虎氣衝衝的離去,拿起手機直接撥給他姐周裕:“姐,你對你在市政府的同事,就是那個害二叔中高天河圈套,又要求調去梅溪鎮的沈淮有印象嗎?”


    在二叔及他姐跟前,周知白不隻一回的聽到“沈淮”這個名字,但他還沒有將這個沈淮,跟那天在市遊泳館跟他姐一起晨泳的小白臉“小沈”聯係起來。


    周裕剛到唐閘區上任,手裏一攤子事,弟弟知白好幾天不見一個電話,突然打電話過來就提到沈淮,叫她心裏吃了一驚。


    周裕刻意沒有跟弟弟明說沈淮就是那天他在市遊泳館遇到那個“小白臉”,就是怕她爸跟她二叔也跟著都誤會了她跟沈淮是情人關係,非為這事鬧翻天不可。


    “怎……怎麽……了,沈淮是我在市政府的同事,又害二叔丟了位子,我哪裏會忘了他啊,”周裕還當弟弟知白跟沈淮遇到,識破了他的身份,舌頭都有些打結的問道,“你不是跟高小虎在鵬悅打高爾夫球聯絡感情,怎麽到梅溪鎮吃喝嫖賭去了……”


    吳海峰給高天河牽著鼻子走,才在處置陳銘德的猝逝一事栽了大跟頭,對高天河自然是恨之入骨,也在葛永秋的任命問題橫加阻撓,但現實的問題也擺在他麵前:他即將從市委書記的位子給趕下來,而高天河夷然無損,那周家的產業說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幹淨,要如何才能避免成為別人眼裏的肥肉?


    沒有永恒的恩怨,隻有永恒的利益。


    殘酷的現實,叫吳海峰不得不放下恩怨,去主動緩和跟高天河之間的關係。


    吳海峰還擱不下臉來主動去跟高天河示好;作為周家的繼承人,吳海峰的侄子周知白就承擔這個重任。


    吳海峰恨高天河是當然的,但高天河對吳海峰警惕之心有之,但麵對吳海峰丟掉市委書記的位子,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同時,高天河也曉得吳海峰即使退居二線,他與周家的影響力也不會太弱,暫時還沒有侵奪周家產業的心思,也傾向於緩和雙方的緊張關係。


    周知白跟高小虎同是東華四公子人物,但沒有什麽交情,這半個月經他人的搓和,打了三回球,關係至少從表麵上看,是熟絡起來了。


    周知白打心底還是不屑跟高小虎這個土太歲為伍,聽姐姐猜他跟高小虎到梅溪鎮吃喝嫖賭去了,心裏不滿,說道:“你想哪裏去了?高小虎派車堵梅溪鋼鐵廠的大門,想繼續壟斷梅溪鋼鐵的鋼材銷售,不想叫沈淮給軋了。高小虎剛氣衝衝的趕去梅溪鎮討回過節呢……”


    “軋了?”周裕一時想像不出“軋了”應該是怎樣的場景。


    周裕倒是知道沈淮應該是今天去梅溪鎮赴任,沒想他第一天就能把高小虎挑逗起來,心想還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主。


    沈淮當初直接暗示要去梅溪鎮,周裕與她二叔吳海峰左思右想,除了梅溪鋼鐵廠外,實在想不明白梅溪鎮還有什麽是值得沈淮及他背後勢力下手的。


    對於交易,吳海峰還是遵守承諾的,特別知道沈淮跟譚啟平的關係以及沈淮的父母在中央部委任職,則主動將梅溪鋼鐵廠的人事任命,也直接包括在交易的範圍之內。


    從另一方麵,吳海峰也希望看到在爭奪梅溪鋼鐵廠利益的同時,沈淮能跟高天河的兒子高小虎廝鬥搏殺,從而使他及周家更安全些。


    “二叔通過陶繼興,直接將沈淮調去梅溪鎮,就是想看沈淮是不是條過江龍,沒想到這一個沈淮第一天就上任,戲就這麽精彩,”周知白唯恐事情鬧得不夠大,幸災樂禍的說,“姐,我不方便趕到梅溪鎮去看戲,要不你找個借口去湊一下熱鬧?”


    “我去看什麽熱鬧?”周裕說道,但轉念想她們知道沈淮跟譚啟平有直接的關係,知道沈淮的父親在中央部委任職,高天河他們卻不知道這些。高小虎要是來了脾氣亂搞,倒是有可能直接指使人對沈淮下黑手。


    想到這裏,周裕莫名的有些替沈淮擔心起來。


    周裕隨手翻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有一份關於整治梅溪河下遊河道的文件跟梅溪鎮有關,她對弟弟知白說道:“你把這事跟二叔說一下,我還是去梅溪鎮看一下熱鬧……”


    周裕又撥了梅溪鎮政府的電話,說道:“我是唐閘區的周裕,梅溪鎮下遊整治工程的文件,我剛剛看過,要是梅溪鎮下午能安排出人來,我過來當麵談一下……”


    放下電話,周裕便喊司機送她去梅溪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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