崳浦公路是崳山縣與外縣相接的主要通道,蜿蜒於崳嶺東部的丘陵之中,大體沿東崳溪河北岸平行東下,全長有四十多公裏。


    崳浦公路主要位於崳山縣境內,還是六十年代修了石子路。都近三十年過去了,崳浦公路也沒有能夠徹底的翻修一次,路基損壞嚴重,兩側的丘陵、山坡這些年來地形也多有變化,加之亂砍濫伐現象嚴重,光禿禿的丘陵,看著不是十分險峻,但對道路也有很大的威脅。


    近年來已經連續幾次發生泥石流災害,雖然規模不大,沒有發生什麽傷亡,但發生一次泥石流就要將道路封上好幾天,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養路經費,大多數也就這麽消耗掉了。


    崳山縣窮;東華市級財政不見得能比區縣寬裕多少,每年擠出來用於道路橋梁基建的經費也很有限,絕大多數還要重點保障市區建設,能分給崳山縣的有如杯水車薪。


    馮玉梅、羅慶他們皆期待能有好的公路,讓崳山跟外界相通,但崳浦公路就算好好的翻修一下,整一整路基,重新鋪一層砂石,加固一下病險橋梁,都要三五百萬的資金,要是標準提得更高,工程費就要幾倍、十幾倍的往上翻,這錢誰出?


    聽肖浩民說沈淮要為崳山做兩件事,要為崳山修一條高等級公路,馮玉梅、羅慶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三五千萬的資金,誰來掏?


    崳山縣擠不出一個子,東華市拿不出這筆錢,省裏要是撥修路專款,那淮海省其他三四十個特困縣看到眼饞,還不滿地打滾?


    隻是話從肖浩民嘴裏說出來,馮玉梅、羅慶心裏再不相信,也不會當麵質疑,看著時間不早,也從肖浩民家裏告辭出來。


    崳山地處崳嶺東坡深處,四邊山嶺環抱,有缺口也是對著東南方向,雖然海拔要比其他縣高三四百米,但冬季的氣候倒是要溫潤一些,夜裏有風吹來,也不是十分的寒冷。


    “老羅,你覺得肖浩民話裏有幾分真?”馮玉梅問道。


    “管他的話有幾分真,崳山湖水電站的情況不改善,明年再這麽亂搞,汛期未必能扛過去,”羅慶站在巷口,看著這黑沉沉、沒有幾盞燈的縣城,這邊的巷子口,也是在電線杆支了一盞燈,照亮巷口,但也照不了多遠,他沒想到細想崳浦公路的事,他滿心思都想著明天到市裏找副市長楊玉權談崳山湖水庫的事情,看到妻子臉上有疑色,說道,“不是以前都說沈淮在梅溪鎮修條四五公裏長的公路,都花掉四五千萬嗎?這傳聞傳來傳去,大家都不怎麽相信,說不定就真的呢。”


    封閉也是貧窮的副作用之一。


    崳山跟梅溪談不上多遠,但誰也不會沒事往梅溪走。


    梅溪這兩年的發展奇跡,馮玉梅多有聽聞,卻沒能實地見過,很難想象東華市能有一個地方,會在一條公路上投入這麽大,以前一直都不大相信。


    聽丈夫這麽說,馮玉梅想想也是,說道:“也對,總不能說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就真的不存在。說來說去,還是我們畢業後窩在崳山十多年,見識都變窄了,有些適應不了外麵月新日益的變化。”


    “你這就感慨老啊?”羅慶笑道,“我看你,你跟讀書時好像沒什麽兩樣呢,還是一樣的漂亮。”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臉頰,將她的頭發撩起來,拇指在她光滑的眼角慢慢摩挲,他就喜歡看妻子漂亮的眼睛。


    “你也真是的,也不看看在哪裏。”馮玉梅有些羞澀的推給丈夫的手,挽著丈夫的胳膊準備回家去。


    這時候東南方向傳來一陣喧嘩聲,隱隱約約的聽著有人奔走疾呼:“失火了、失火了……”


    馮玉梅、羅慶一時間沒能搞明白狀況,火頭還沒有起來,他們甚至都不能確定哪裏著了火。


    肖浩民披著大衣趕了出來,看到馮羅他們還在巷口,問道:“哪裏失火了?”


    肖浩民是鎮長,都快過年了,東崳鎮有地方失火,他自然不會能坐在家裏看熱鬧。


    馮玉梅、羅慶攤手表示也不清楚狀況,就循著聲音往東南走去,縣裏僅有的一台救火車,出動也快,從他們身邊超過去。


    這時候火頭燒起來,紅豔亮半邊天空。


    “操這些狗娘養的,真他媽什麽事都敢做!”肖浩民急得直跳腳,站在街邊忍不住破口大罵。


    馮玉梅這時候也看出失火的地方就是東崳鎮工商所。


    沈淮下午開會決議要從市工商局借人跟東崳鎮政府一起核審鎮工商所九五年的所有卷宗,希望能從這裏為聯合整治工作找到缺口。


    看眼前的火勢,即使能及時撲滅,裏麵有能隻紙片墨存下來,都叫見鬼了。


    要不是有人故意縱火,燒毀資料,哪裏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發生?


    馮玉梅、羅慶、肖浩民緊腳趕到失火現場,周邊已經有好些群眾,差點堵住救火車進不去。


    雖然火勢控製住不再往周邊蔓延,但由於附近自來水管的壓力不足,又沒有專門的消防水管,救火車噴出去的水綿軟無力,根本無法壓製工商所內部的火頭。眼下隻能說控製火勢,任工商所內部的火勢持續燒著,等能燒的東西都燒掉了,火頭自然就會熄滅。


    馮玉梅、羅慶、肖浩民趕到時,張有才以及鎮工商所所長張培傑已經趕到現場指揮組織人救火,還有東崳鎮派出所副所長俞成富等人。


    東崳鎮不大,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很快傳遍,其他人不會隨便趕過來湊熱鬧,但給沈淮點名加入專項整治工作小組的成員,看鎮工商所失火,不敢假裝不知火情。


    葛愛國、歐陽山等人都跑過來看動靜,就看著鎮工商所燒成灰燼,就剩下黑黢黢的屋架子在那裏,大家麵麵相覷。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這麽巧的事情發生概率有多大,但沒有真憑實據,當麵也不好亂說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你看我、我看你,就不知道沈淮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有什麽反應。


    沈淮披衣打開院門,眼睛掃過站在院門口的眾人,手裏還拿著剛泡起的茶杯,問道:“有地方失火了,你們跑到我這邊幹什麽?”


    “是東崳鎮工商所那邊不小心失了火。”政府辦副主任、旅遊辦主任葛愛國小心翼翼的說道,看著昏暗燈光下沈淮的臉轉瞬間黑了下來。


    沈淮當下就將手裏的茶杯砸了出去,隻聽見“啪”的一聲,瓷片迸碎,汁水飛濺,眾人心頭也都跟打鼓似的“砰”的一聲響,都知道沈蠻子不好打發,但沒想到他啥都不問就摔茶杯,知道他壓根不會相信工商所是意外失了火。


    看著沈淮氣鼓鼓轉身進了院子,不吭一聲。給丟在院門口的眾人麵麵相覷,終於沒有人敢轉身離開,隻能跟在後麵,進了院子,但進了院子才發現沈淮沒有關院門,進了屋卻把房門關上,不叫眾人進去。


    底樓的燈光從窗子裏透出來,大家雖然不敢捋沈淮的虎威,但心裏沒鬼,也不擔心什麽。


    在他們看來,就算這火是有人故意,就算沈淮不鬆口,要嚴厲追究下去,總也有要真憑實據才成,沒有證據,就是扯不清的爛賬。


    沈蠻子真厲害,總不能無緣無故抓個人出來背縱火犯的黑鍋吧?梁振寶、高揚他們都不可能放著任沈蠻子亂搞。


    大家心想著沈蠻子再厲害,這時候也隻能發發脾氣。


    也不怪他發脾氣,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控製不住發脾氣的,大家但想著,沈蠻子泄過火,這件事也就糊弄過去了。


    馮玉梅也覺得難處理,工商所可能有把柄的材料都燒成灰燼,就算懷疑有人故意縱火,調查也是縣公安分局跟消防大隊的事情,查不出真憑實據,這件事情就沒有辦法追究下去。


    就算張培傑要為今夜的失火承擔管理不善的責任,但頂多將他撤職了事,但沈淮要從工商所挖開缺口、從內部進行整治的想法,就不得不夭折掉。


    就算明知道這是張有才的棄卒保車之計,又能如何?


    馮玉梅擔心這樣的事再發生一兩次,沈淮的鋒芒就要給張有才挫掉。


    “沈縣長下午要查工商所的材料,工商所夜裏就失了火,把材料燒了個幹淨,你要說不是你找人放火的,誰相信你?”進了院子,肖浩民見沈淮不讓大家進屋,看到鎮工商所所長張培傑躲在後麵,揪住他就罵。


    “肖鎮長……”沈淮從頭頂傳來。


    大家抬頭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淮已經上了樓,站在窗口盯著他們看。


    “張所長責任逃不掉,肖鎮長你也不要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我下午明明白白要你盯著工商所整理材料,你跑哪裏去了?你當我是好糊弄的?”沈淮厲聲喝斥。


    旁人都同情的看向肖浩民,他們知道肖浩民無辜,但沈淮將火頭放泄到肖浩民的頭上,他們自然也是樂於看好戲。


    馮玉梅、羅慶,這才確認沈淮這時候是在演戲,並沒有給工商所的一把火燒掉理智,很可能這種情況也都在沈淮的預料之後。


    肖浩民低頭不說什麽,沈淮怒氣未歇,站在樓上窗旁,繼續說道:


    “今天這事,我現在不說什麽。是有人故意縱火,還是不小心意外走水,消防部門跟公安部門要去查,我們不能冤枉人,也絕不放過縱火犯。但是,我下午明明確確,要求鎮政府及工商所今天好好整理材料,等待市工商局派人來查,你們當我的話是耳旁風?肖浩民,你的責任,我暫時不好追究你。但是,失火時,張培傑所長你人在哪裏,你做了哪裏事情?失火後,又沒有組織人手積極救火,平時工商所在消防工作上又做了哪些事情?除了配合公安、消防部門調查外,對於張培傑所長要先做什麽處理,張斌局長,你們明天上午局黨組討論一下,中午之前把初步處理結論交給我。張斌局長,你有沒有聽清楚我的話?”


    “聽清楚了。”張斌在院子裏悶聲答道。


    “那好,其他人都走吧,有什麽事幹什麽事去;馮主任留下來。”沈淮說道。


    羅慶站在妻子旁邊,不知道要不要留下來。


    “你是哪位?”羅慶正遲疑時,沈淮在樓上已經問來。


    “沈縣長,他是我愛人羅慶,在崳山湖水電站擔任副站長。”馮玉梅說道。


    “哦,那羅站長陪馮主任留一下吧。”沈淮說罷就縮回頭去。


    其他人也沒有疑問,隻當沈淮是為了避謙,才叫羅慶也陪著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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