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鋼聯合長青集團、富士製鐵在梅溪鎮上馬一百萬噸級電爐鋼項目,投資規模巨大,到三月中旬各方還處在可行性研究及磋商階段,進展快不了,但就參股梅溪港碼頭、梅溪電廠一事,各方先形成一致意見。


    三月十六日,沈淮到市裏參加市委黨校組織的一個處級幹部培訓班,就在同一天,省鋼、富士製鐵與海豐及長青集團的合資公司,最先達成一致意見,共同出資一億兩千元萬,從鵬悅、渚江建設、眾信投資三家手裏,共收購梅溪港務公司半數股權。


    眾信、渚江建設、鵬悅撤出後,就由梅鋼、淮能聯手,與省鋼等集團平分梅溪港碼頭的控製權;這樣也是保證梅溪港務公司裏的國有股權比例保持在50%以上,不跟國內的經濟政策起衝突。


    由於梅溪港碼頭二期工程已經動工建設,此前也籌集到近一億的建設資金。省鋼等四家公司,除了出資一億兩千萬元人民幣收購梅溪港務公司半數股權外,還額外由跟富士製鐵關係密切的安田銀行提供約一千萬美元的日元貸款,以保證梅溪港碼頭二期工程建設擁有充足的建設資金。


    梅溪電廠的股權轉讓,大體談妥,但就梅溪電廠二期工程的具體實施問題,還有諸多細節大家需要坐下來磋商,最後的協議簽署還要拖上一段時間。


    省鋼他們倘若決定在梅溪鎮再建設大型電爐鋼項目,能夠給鋼廠直供電力的梅溪電廠二期工程自然也是要同期建成投入商業運營最為有利;不然就要詳細研究梅溪未來產業發展的前景,才能確認電廠二期工程何時上馬最符合投資方的利益——倘若說電廠建成了,發的電賣不出去,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十六日,肖浩民也隨沈淮到市裏來,沈淮讓他先去梅溪鎮,跟梅鋼負責財務、人事的錢文惠接觸,他直接去黨校報到。


    到黃昏時,沈淮打電話給陳桐,讓陳桐開車到黨校接他去梅溪鎮。


    楊海鵬中途打電話過來,沈淮讓陳桐將車開到梅溪大橋工地北邊的河堤下停下來,讓楊海鵬到梅溪河西河堤這邊跟他匯合。


    由海豐及長青集團的合資公司接手後,下梅公路改造工程年後複工也有一個多月了。


    沈淮走上河堤,看著梅溪大橋的建設工地,橋樁水下澆築部分已經完成,接下來的建橋速度會有所提高,但整個改拓工程能不能在八月之前竣工通車,仍然是個未知數。


    “你去年八月離開梅溪鎮,蘇愷聞八月接替你擔任黨委書記,都有七個月了,就這件破事蘇愷聞都沒有辦好,”楊海鵬費力的爬上河堤,這一段泥路不好走,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溜上來,喘著氣說道,“現在好些人都開始懷念你在梅溪的好辰光了。”


    “市鋼危機牽涉很大,很多事情給耽擱下來,也是正常,”沈淮笑著說道,又伸手拍了拍楊海鵬鼓起來的肚子,說道,“我說你是不是能控製一下體重了,走一兩百米,爬個河堤就喘成這樣,這晚上能讓嫂子滿意嗎?”


    楊海鵬心寬體胖,身子就跟催過肥似的胖了起來,幸虧他個子高大,才沒有顯得臃腫——他摟著凸出來的肚子,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半年長了有三十斤肉,這說到底還是怨你啊——本來都適應了你的節奏,你這一慢下來,我跟周知白他們整天吃吃喝喝,沒有什麽消耗,除了長肉還能幹嘛?”


    “你這都能賴我頭上,那我也沒有地方申冤去了。”沈淮笑道,雖然很多事情表麵上緩了下來,但楊海鵬、周知白他們實際上沒有歇下來。


    雖然東華市的鋼鐵產業很早就形成一定的基礎,但之前原材料及鋼材貿易、運輸以及下遊的鋼鐵深加工等配套產業,都是圍繞市鋼而組織,水平低不說,還長期受萬虎貿易以及市鋼的諸多三產公司所把持、牽製,發展有些畸形,沒有形成真正的產業集群。


    隨著梅鋼的發展,外圍的配套產業也得到一定程度糾正跟發展,但還不能完全適應東華鋼鐵產業產能爆發式的增長——趙東、趙治、潘成等人,抓梅鋼的建設跟運營,周知白、楊海鵬他們都在努力完成外圍物流、貿易等配套產業的建設,都有著明確的分工。


    這麽短的時間裏,要補的課很多,實際上也沒有辦法閑下來。


    可能是人的心態有徹底的轉變,楊海鵬從早年為生存掙紮的焦慮狀態下擺脫出來,眼下則專注於個人事業的奮鬥,每天工作的時間雖然不會減多少,但心態完全不同。


    “我現在喝白開水都長肉,大家都笑朱立身上瘦下去的肉,都長我身上來了,”楊海鵬自嘲道,“不過朱立以前是個黑胖子,就是我有兩百斤,也是白胖子——我怎麽也不會降到他那個檔次去。”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今晚就告訴朱立,看他會不會把你灌翻了。”陳桐說道。


    “你小子沒事就知道調撥離間,”楊海鵬伸手卡住陳桐的脖子,作勢要把他推下河堤去,“還有就是賣假酒來害我們。”


    “假酒?什麽假酒?”沈淮問道,他知道陳桐在經營煙酒專賣,把文山商場的煙酒櫃也承包下來,但他相信陳桐即使搞花頭,也不會搞到楊海鵬他們頭上去。


    “你都不知道啊,”楊海鵬說道,“陳桐盤下一座小酒廠,高價從茅台酒廠請了兩個能兌酒的老師傅來,想偷人家的藝,還偏偏拿我們給他當試驗品——這小子比我們能折騰。”


    陳丹生性好靜,心思就放在尚溪園的經營上;陳桐卻是個能折騰的主,雖然賺的錢遠不如看上去沒有波瀾的尚溪園多,短短一兩年倒是涉及了好幾個行當——沈淮跟陳丹對他都是任之由之的態度,沒想到他近期又折騰酒廠去了。


    “晚上拿來給我嚐嚐,”沈淮笑道,“隻要不是拿工業酒精兌出來的就成。”


    “現在我也是有身家的人,怎麽會去幹那些收不了尾的事?”陳桐說道,“反正也是小打小鬧,不多折騰幾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適合幹哪行。”


    這邊正說著話,梅溪河對岸的河堤爬上來一群人。


    梅溪河這邊兩岸相距也就三百米的樣子,暮色還淺,沈淮一眼認出人群裏穿寶藍色套裙的女人是謝芷,其他則是譚啟平、謝海誠、孫啟義、劉偉立、周岐寶、山崎信夫等人,想必他們在跟眾信、鵬悅、渚江投資簽署購股協議之後,有閑暇時間參觀梅溪鎮的建設情況。


    陳桐對沈淮及梅鋼係眾人當下受市裏壓製的局麵猶是不忿,說道:“梅溪新區都沒個影子呢,他們倒有臉在梅溪鎮轉。好像梅溪鎮現在的格局,是他們搞出來似的,真他娘的不要臉。”


    “那個瘦高個就是梁榮俊,”楊海鵬怕沈淮認不出梁榮俊,特地指給他看,“梁榮俊前段時間把市裏的經銷商、貿易商都找過去,態度還是誠懇開放的,也推動市裏將那些給他剝離出去三產公司改製私營化,以加強市鋼的外圍配套能力,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市鋼裏也慢慢認同梁榮俊是個有能力的人——梅溪再建一座一百萬噸電爐鋼項目,我估計可能就是出自梁榮俊的手筆。他真是不簡單呢。”


    “你跟趙東、潘成他們幾個,都是從市鋼出來的;省鋼的規模以及在技術及管理力量上的積累,都要強過市鋼,有一兩個梁榮俊這樣的人物,有什麽好奇怪的?”沈淮笑道,“其實上,現在地方上很多國有企業,經營都有些困難,但要說體係內進行務實型人才的挖掘,國企出人才的比例,還是要遠遠高過機關。其他不說,說之前地方上培養出來的那麽多大學生,最大比例的去了哪裏?”


    楊海鵬笑道:“進了機關,整天就琢磨著人鬥人,琢磨人的水平高了,琢磨事的能力就要下降。”


    “這個隻是一個方麵,”沈淮說道“主要的,過去這些年,進機關的理工科類畢業生相比較要低很多,而要說到對工業化社會運行結構的了解,理工科顯然要比文科類要有優勢。換句時髦的話,就是我們這個國家要建設好,還是需要有更多理性思維的人才。”


    看著河對岸的眾人都看著這邊,沈淮與楊海鵬一邊說著話,一邊下河堤去,不理會譚啟平他們。


    謝芷不知道沈淮到市裏來參加黨校培訓的事,看著沈淮下河堤去,對沈淮突然出現在梅溪大橋的工地邊,既疑且驚,看向左手邊的蘇愷聞。


    蘇愷聞倒是知道沈淮參加處級培訓班學習的事,他本來也在名單之列,就是因為要避開跟沈淮碰麵,他特意跟黨校那邊打過招呼,他移到後一批人員裏去了。


    蘇愷聞將處級培訓班的事跟謝芷略加解釋,站在旁邊的謝海誠、孫啟義等人都默不作聲,對梅溪大橋建造工地的參觀,陡然沒有索然無趣、叫人難以忍受起來。


    譚啟平也不吭聲,就看著沈淮在對岸走下河堤去,再轉過頭,看向劉偉立,眼睛裏詢問他們是不是就此下河堤去。


    劉偉立知道譚啟平的心思,當即就引導大家往河堤下走,離開工地。


    雖然市鋼危機是直接影響的因素,但蘇愷聞接掌梅溪之後,沒有大的突破也是事實。


    雖然梅溪鎮的經濟半年多來繼續保持著崛起的勢頭,特別梅溪電廠的商業運營及梅鋼二廠的投產,叫梅溪的財稅收入繼續呈噴發式的增漲,但這些都是沈淮開拓出來的格局——他們此時率眾參觀梅溪鎮,偏偏叫沈淮撞見,心裏有著小偷在宅子裏給揪住的難堪。


    就梅鋼這兩個月的完稅情況來看,梅鋼二月的鋼產量摸高到近八萬噸,甚至比梅鋼對外公布的設計產能,還要高過一兩成,月完稅額將近兩千萬,也就意味著,僅梅鋼一廠、二廠兩個煉鋼廠就能為梅溪貢獻近兩億的財稅。


    據梁榮俊介紹,今年的鋼材市場需求依舊十分緊張,省鋼螺紋鋼等產品的噸鋼利潤也摸到兩百多,梅鋼的噸鋼利潤水平要比省鋼明顯高出一截,梅鋼除完稅外,每個月的淨利潤很可能要達到四千萬甚至更高……


    這是梁榮俊根據近兩個月的財稅及鋼鐵市場狀況分析出來告訴他們的數據——眼下看上去,梅鋼與淮能是要收縮對梅溪鎮的控製,但知道梅鋼現在有這麽高的現金淨流入,劉偉立心頭的陰影,就怎麽都揭不去;他相信,譚啟平雖然沒有說出來,心裏一定也有著這樣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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