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軍幹休所吃過晚飯,沈淮開車帶二女沿盤山公路登上棲鳳山的山巔。


    在棲鳳山巔的北側有一座相對於高才兩百米棲鳳山穀來說既幽且深的山穀,種滿鬆柏,沒有路可以下去,但停車北望去,繁星燦爛,有著城市難得的璀璨星空。


    在下山的路上,沈淮意外接到宋鴻奇的電話。


    成怡比外人更知道宋係或者說宋家錯綜複雜的關係,知道宋家小輩十六七人,大多數都在國內,但彼此間關係有疏有密,沈淮也就跟宋鴻軍、宋彤關係密切。


    雖然沈淮的二伯最終在譚啟平與新浦鋼廠之間選擇了後擇,但不意味著沈淮二伯以及宋鴻奇、宋鴻義等人跟沈淮的關係就親密起來了。


    見沈淮接通電話聽到宋鴻奇的聲音,臉上也有詫異神色,她也好奇宋鴻奇會有什麽事情聯係沈淮。


    沈淮掛了電話,將手機丟到儀表盤,見成怡臉有疑惑,說道:“我二伯近期要到東電視察黨建、人才工作,可能會到東華走一趟……”


    淮能集團目前是東華旗下最重要的二級集團之一,而淮能集團當前的發展重心都在東華;宋喬生作為中組部副部長視察東電,繞到東華走一趟,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隻是見沈淮臉有凝重,成怡想到她爸這段時間也是額外的奔波,問道:“是為十五大嗎?”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確認……”沈淮說道,他還要打電話給小姑才能確認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如果真是普通的視察,二伯那邊似乎也沒有讓宋鴻軍專門打這通電話。


    宋係雖然還無力參與政治局層次的角逐,但要保住三個中央委員的名額,也不是那麽說一定就是容易的事情;而且這次若能保二伯跟成文光同時進入中央,到十六|大時,才有更大的希望在政治局裏爭求一個名額。


    成怡這些年都在國內留學,對國內時政也不是特別的關心,也不清楚沈淮二伯這時候到東電視察有什麽目的跟意義,但她最近一段時間三次回國,跟她爸都幾乎沒有見麵的時間,也能知道背後的角逐已經悄然展開。


    下山後,先將成怡送回省經院的招待所,沈淮與朱儀回到醫院後,才有時間抽出來跟小姑宋文慧通電話確認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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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儀她媽第二天還是趕到徐城來了,專門在省經院校內的招待所裏包下一個房間,將朱儀從醫院接過去照顧。


    這樣,朱儀既不用辛苦的爬宿舍樓,也不怕會耽擱了學習,朱家反正也不差這點錢。


    沈淮幫著將朱儀跟她媽從醫院接出來,送到學校招待所就離開。


    看著後視鏡裏朱儀撐著拐杖站在招待所樓前直到他開車拐進岔道也沒有進去,沈淮撓撓頭,總有些情緒剪不斷理還亂。


    成怡也是在這邊的兩個工作麵試結束之後,沒有等結果出來,就直接飛回倫敦,這起波瀾過後,沈淮則恢複在徐城平靜的進修生活。


    黨校進修,前期以理論學習為主,後期則是一些實踐課程,所謂的廉政教育、回革命老區追緬先烈、憶苦思甜等等參觀考察,也都是實踐課程之列。


    沈淮與崳山縣那邊商議著,將邀請崔向東等海軍老幹部重遊崳山的活動,在時間上跟省委黨校的實踐課湊合到一起,這樣他就能不尷尬黨校這邊的實踐課程,還專程留在東華多陪同崔向東兩天。


    崳山湖大壩加固以及水電站改擴建、崳浦公路拓寬工程,在東華已經不能算是什麽大項目,但這兩個工程對九五年財政開支才三千萬的崳山縣意義非凡。


    深秋季節的崳山,站在抬高加固後的崳湖大壩上,上遊是呈喇叭口展開、一望無垠、深藏山林無人識的崳山湖;下遊則是給峽穀收窄的東崳溪河,兩岸野杮子林仿佛燃燒的火雲,將蜿蜒的崳湖公路遮掩住,其外也是青山綠水,美不勝收。


    在崳山湖水電站改擴建工程推進的同時,淮能集團在水站電東北角的河穀裏投資修建了一座崳湖賓館,作為母公司東電集團在淮海省的一處培訓基地。


    崳湖賓館談不上奢華,幾棟三四層高的洋樓式建築掩映在蔥鬱大樹之間,構成崳山湖北岸河穀裏一組風格別致的建築群。總投資不到一千萬,不到八十間客房,不過目前在崳山縣也要需要對外接待最高級的酒店,也算是崳山湖景區對外開發第一處服務設施。


    稍顯簡陋的設施,也完全給山水美景彌補得毫無遺憾。


    縣裏將黨校進修班以及海軍老幹部都安排住進崳湖賓館。


    進修班學員聚過餐後,結束在東華的考察課程,大部分學員都要隨同返回徐城。沈淮周一坐車回黨校報到即可,送走其他人後,就趕到東樓去找與其他海軍老幹部一起重遊崳山根據地的崔向東。


    崔向東這邊也有羅慶、馮玉梅等人陪同著。


    “老爺子,這趟回崳山,有什麽感受?”沈淮搓著手,接過羅慶遞過來的椅子坐下來。


    給崔老爺子安排的房間,窗戶對東崳溪河北岸的野柿子林,下午的深秋陽光正好,照著野柿子林燃燒似火。


    “你小子,做了點成績,就知道到處顯擺。”崔向東說道。


    “這事我不能貪功。市裏由楊部長牽手,縣裏由梁書記、羅慶、胡誌軍他們當先鋒,淮能集團是主力,此外還有就是老爺子您幫著奔走;我就耍耍嘴皮子,真是沒有什麽功勞。”沈淮謙虛的說道。


    “還算你有自知之明啊,”崔向東點點頭說道,似乎很滿意沈淮的廉遜,又問道,“你這次強拉硬拽的要我過來,總不可能單純為了顯擺。你到底還有什麽目的,就不能一次都說透了?”


    “……老爺子,您就不能認為這是我作為小輩應該孝敬您的?”沈淮苦笑。


    “我上午聽梁振寶跟幹休所的小餘建議在這裏投資建一座療養基地,這個我沒有辦法反對,但你也不要想我會支持,”崔向東說道,“現在經費這麽緊張,我們這些退休了的老人,能經常性的出來走走,已經是很受照顧了,再搞什麽,我認為就是鋪張浪費。當然,我也沒有力氣跟你們吵,你們怎麽亂搞,我也不管,隻要你們不來煩我就好……”


    崔向東脾氣耿直是一方麵,但要就此以為他好糊弄那就大錯特錯了。


    沈淮笑道:“這事我真不知道,再說我也不在崳山縣工作,這事總不能賴到我頭上來……”


    崔向東搖頭,說道:“你是狗跑到哪裏都撒泡尿——你要說這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糊弄別人可以,不要想糊弄我。”


    羅慶、馮玉梅在旁邊也隻能尷尬的笑,沒想到崔老爺子打比方要比想象中粗俗得多。


    沈淮苦笑道:“崳山湖大壩加固抬高之後,崳山湖庫容增加了一億立方,在渚江中上遊工業汙染日益嚴重的情況,崳山湖就成了東華全市最重要的儲備水源,市裏也製定了規劃,將崳山湖及上遊地區劃入工業限製發展區域,水體養殖也會進行一定的限製。是啊,我們有義務保護這處水源,保護這片山水,但同時,縣裏也要麵臨著近二十萬貧困人口怎麽脫貧致富的核心問題。縣裏是正式成立了旅遊局,把開發旅遊資源作為一個重點工作去推動。不過崳山今年的旅遊收入,可能也就三五百萬元,攤到崳山每個人的頭上,都分不到七八塊錢。商人重利,現在崳山的旅遊市場這麽小,收入這麽低,大量的資本不肯進來,我們也不強拉人過來投資。崳山縣今年的財政收入雖然會有一些提高,但還遠遠不能解決積留下來的其他嚴重問題,根本擠不出更多資金,大規模的進行旅遊基礎設施建設。所以,不得已才想一些‘歪門邪道’出來。這些餿主意,是我替他們想的,老爺子您不要罵馮玉梅她們……”


    “我猜也是你的餿主意,”崔向東說道,“現在電力部哭著喊著沒資金,但淮能集團替東電在這邊建座培養基地就用掉一千萬。這事要是讓人捅出去,你看你的後脊梁骨給不給人指著戳……”


    “現在誰屁股都不幹淨,所以隻要能找到正當的名義,誰都不要想戳誰,”沈淮涎皮賴臉的笑道,“老爺子,你是清廉了一輩子,看問題比較純粹,我們做什麽工作是都要討巧一些。不讓淮能集團掏這筆錢,崳山縣五年內都不要想能擠出資金建這座賓館。從表麵上看,淮能掏上千萬資金在這邊專為東電建這座培訓基地,是很鋪張浪費,但對崳山縣來說,每年就有可能因為這座賓館多出上百萬的稅收來,同時把上下遊帶動的產業都算在內,又差不多能解決三四百人的生計問題。一千萬,是三四百人每人分個兩三萬,還是說拿出來創造一塊市場,解決三四百人長久的就業問題——這筆帳,崔老爺子您覺得應該怎麽算?”


    “你這是胡扯蛋,”崔向東笑罵道,“明明是一小撮權貴搞的鋪張浪費,你小子還一個勁的胡掰。我的態度很明確,不讚成,也不反對,你說再多,我也聽不進去……”


    羅慶、馮玉梅都是哈哈一笑,崔向東在別人麵前臉容多嚴肅,聽見縣領導的意見,也是多聽罕言,偏就沈淮能惹得他嬉笑怒罵,放開心懷來,這大概也是別人不及沈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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