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入夜後就開始下雪,成怡披著大衣,站在露台上,看著大雪將市委家屬大院裏的小樓都覆了一片雪白,天地靜寂。


    看著她爸的車停在院子門口,成怡剛要喊她爸,就見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她爸的老跟班田勇軍先一步下車過來幫她爸打開車門,接下著又看到懷西縣委書記陸寶銘從另一側下車來,她便止住聲。


    她對田勇軍、陸成銘等燕京市的官員談不上有什麽惡感,也談不上什麽好感,見他們這邊晚也跟著她爸一起下車,那就是要到她家裏接著談事情……


    成怡很疑惑,都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情一定要今天談?


    成怡回屋寫一些工作上的材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些口幹,下樓倒廚房倒水喝,經過東屋書房,見門縫裏還有光透出來,剛才也沒有汽車發動,想來田勇軍跟陸成銘還在她家。


    成怡不關心她爸工作上的事情,倒了水剛要回樓上去,就聽到書房裏隱約有人說:“徐城險惡啊……”


    聽到她爸關在書房裏談徐城的事情,成怡的好奇心也給勾起來了,不知道徐城發生了什麽事情,叫她爸他們認為徐城險惡。


    這時候房門打開來,成怡見她媽走出來,她又疑惑了,什麽時候她爸跟田勇軍、陸成銘他們談公事時,她媽也湊過去聽著?


    劉雪梅見成怡拿著水杯站在門口,問道:“怎麽還沒有睡?”


    “喝過水就睡。”成怡說道。


    “睡前少喝些水,不然明天起來眼睛又要浮腫了。”劉雪梅說道。


    “我知道,在家裏也沒有人看,”成怡跟她媽嘻嘻一笑,探頭往東屋書房裏看了一眼,跟坐在書桌前的田勇軍、陸寶銘二人打招呼道,“田叔、陸叔好……”


    “成怡什麽時候去徐城啊?”陸寶銘笑著問道。


    “過了元旦就過去。”成怡說道,她心裏疑惑徐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叫她爸他們深夜聚在書房裏議論,但當著陸、田兩人麵直接問什麽,看著陸、田二人都站起來,似要離開,她也便懂禮貌的陪著走出客廳,站在廊簷下看著他們出院子上車。


    看著她爸進書房,成怡悄聲問她媽:“徐城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爸半夜三更的都還把田叔叔、陸叔叔喊到家裏談事情?”


    “沒什麽事,”劉雪梅搪塞說道,“你今天有沒有給沈淮打電話?”


    “誰沒事天天給他打電話啊?”看著他爸在書房門口站定腳,成怡就意識到徐城發生的事情跟沈淮有關,擔心的問道,“怎麽,是沈淮在徐城發生什麽事情?”


    “沒什麽事,”成文光說道,“對了,你要去徐城工作了,打電話跟你哥說一下……”


    “……”成怡微微一怔,點點頭說道,“哦,成星這會兒怕還沒有起早,我等會兒給他發電郵,”又嘀咕道,“爸,你今天是怎麽了?當初還不是你把哥趕出國,斷了父子關係,還不允許我們跟他聯係的嗎?這會兒怎麽又主動叫我給哥打電話了?”


    成文光說道:“總不能妹妹都工作處理對象了,當哥的都不知道吧……”


    “誰快要結婚了?”成怡不樂意的說道,但轉念想到她爸這話背後隱藏的意思,她吃驚的瞪大眼睛。


    “不要瞎想,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成文光見女兒已經意識到什麽,吩咐了一聲就進書房關上去看文件。


    成怡壓著聲音,不確定的問她媽:“是不是隻要我跟沈淮結婚,爸就讓哥回國?”


    劉雪梅隻說道:“你這個問題倒是奇怪咧,哪有妹妹結婚,當哥哥在國外不回來一趟的?”成怡再問,劉雪梅隻是讓她上樓睡覺,不肯多說一句。


    成怡當然知道事情沒有她媽說得這麽輕巧,不然她哥這幾年都不能回國一趟了。她看著門縫裏還有燈光漏出來的書房,實在不明白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叫她爸媽都搞得神秘兮兮的?


    她滿心疑惑的拿著水杯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到床邊,拿起話筒,撥了兩個數字就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給沈淮打電話打聽一下徐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心想她爸媽今天的古怪,或徐城發生的事情有關。


    這時候,家裏另一部電話響了起來,成怡豎著耳朵聽過去。


    她家裏有三部電話:一部是她爸公務專用的專線保密電話;一部是正常使用的家庭電話;一部是她房間裏專門裝的電話機,避免她跟同學、朋友煲電話粥時跟她家裏其他人互相幹擾,有手機之後就很少使用了。


    不是她爸的公務電話,是她媽在接電話,成怡看了看牆角的掛鍾,都過十二點,誰會往家裏打電話?


    成怡換了個越洋號碼拔出去,他哥那邊是忙音;隱約聽到她媽在樓下掛了電話,成怡再撥過去,那邊接通電話,才確認剛才那通電話果然是她哥打回來的。


    “怎麽還沒有睡,這時候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來了?”


    聽著電話那邊略帶沙啞的聲音,成怡歪頭腦袋,將垂下來的一縷劉海撩到耳後,說道:“我過了這個月就要去徐城工作,爸讓我打電話跟你說說……剛剛是你給家裏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晌,才又有聲音傳過來,“你不要聽爸媽的,我回不回國無所謂,宋家真沒有幾個好東西……”


    “我隻是去徐城工作。”成怡知道她堅持這麽說是掩耳盜鈴,但是有些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無法跟人訴說。


    “你沒有必要為我犧牲什麽,更沒有必要為爸的官位做什麽犧牲;你要是在國內過得不自在,還是回倫敦吧,找個正常一點的男人把自己嫁了——沈淮絕對不是什麽好種。”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爸一定要把你趕出去,還不許我們跟你聯係?”成怡問道。


    “我混蛋唄,做錯了事,自然要罰;你不要多問了,當年的事太複雜,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過年都二十五了,你們怎麽一個個都把我當小女孩子?”成怡不滿的提高聲調。


    “哪怕你八十五,在哥眼裏,你都是拖著鼻涕滿院子亂跑的小女孩子;好了,不跟你扯了,我還要有事要趕著出門……”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成怡也隻能無奈的放下電話:誰都把她蒙在鼓裏。


    室外的風雪聲緊,簌簌的打在玻璃窗上,成怡關上燈,拉在窗簾,看著窗外黑黢黢的雪花出神。


    成怡躺到床頭,翻來覆去睡不著,將手機拿到手裏拔出一串號碼,卻不知道要不要按下去,不知道沈淮會不會拿同樣的話來糊弄她。


    成怡想將手機放回床頭櫃,不意將水杯碰潑,嚇得她趕緊將手機丟開,跑到衛生間拖把布將地板擦幹……


    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成怡拿起來見是沈淮打過來,心裏奇怪了:怎麽這麽巧?


    “你撥我手機,怎麽響一下就掛了?”沈淮在電話那頭疑惑的問道。


    成怡這才意識到剛才將手機丟開時,無意碰到了通話鍵,她將手機夾在脖子上,一邊說擦地板一邊說道:“想給你打電話來著,想想你有可能睡了。你還沒有睡吧?”


    “沒有。心煩著呢,正等著有人打電話過來給我解悶呢……”沈淮在電話那頭笑道。


    “什麽煩心事啊?”成怡問道。


    “又做了不討人喜歡的事,還不知道什麽結果呢……”沈淮說道。


    “那到底什麽事啊?”成怡說道,“你要是不說,我怎麽幫你解悶?”


    “聽你聲音就解悶了……”沈淮胡扯道。


    “胡扯,你當我是四歲的小女孩子,那麽容易騙啊?”


    “你真要隻有四歲,拿根棒棒糖騙你就夠了,”沈淮笑道,“今天下午因為梅鋼的事情,我跟我二伯他們鬧得有些不愉快。這雨過是天晴,還是晴天霹靂都還說不定呢,你說我這時候要不要找個人解解悶?”


    “……”成怡沒想到她爸他們在書房所說的“徐城險惡”竟然是這事,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叫沈淮跟宋喬生鬧翻臉,關心的問道,“沒那麽嚴重吧;聽你口氣也不像多嚴重的樣子啊?”


    “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山倒了當枕頭,天塌下當被蓋,不然也不會老幹得罪人的事情。不過,這次事情要比想象中嚴重一些,”沈淮說道,“不過呢,結果要真是晴天霹靂,對你倒是好消息,你就不用滿心委屈再來徐城了;你爸肯定也不會再看上我這個蹩腳女婿了……”


    成怡想不明白她爸在知道沈淮跟他二伯宋喬生鬧翻之後,為什麽還要她去徐城,聽她爸媽的意思,似乎還堅持她跟沈淮的婚事,難道她爸認為沈淮跟他二伯鬧翻了是個機會?


    成怡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不過又沒有辦法將這些蹊蹺跟沈淮細說。


    也許聽到沈淮坦誠了說了這麽多,而自己這邊卻隱瞞情況、什麽都不跟沈淮說,心裏有些內疚,成怡莫名的溫柔起來:“人家也沒有說去徐城感到委屈了,人家又不是為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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