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穀他自己來說,有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麵前,就是他所負責的省屬國企工委以及接下來將來大規模推進的省屬國企改製工作,要怎麽展開。


    孫浮敬將淮煤與梅鋼的供貨問題捅過來,李穀並不會天真以為這隻是孫浮敬一次單純的求援。當然了,孫浮敬執掌淮煤的時間並不長,不至於當出頭鳥給他下馬威,但背後隱藏的對他這個任的省屬國企掌門人的試探、考驗還是有的


    企業負責人的任命,與地方黨政官員任命不同,有著嚴格專業xing跟持續xing的要求,以致大多數的國企負責人都從內部產生。


    這種長期紮根經營的任命方式,也就很容易讓那些大型國企的負責人成為一方諸侯。


    李穀現在手持田書記給的“尚方寶劍”,還能叫下麵的省屬國企配合工作。一旦田書記調離淮海,李穀絕不敢奢望著下麵的那些國企諸侯還能這麽配合工作。說到底他不能完全站在田書記的yin影之下狐假虎威,他得建立他自己的威信。


    威信的建立,說複雜也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孫浮敬現在將淮煤意yu向梅鋼供貨焦炭的問題跑過來找他求援,他能協調解決好,他的威信就增加;解決不好,甚至沈淮當眾駁他的麵子,還指望著下麵的國企諸侯能信任他?


    田書記剛提出動議要宋炳生去分管省zhèngfu的能源、交通工作,說白了就是要勾引宋炳生上鉤,把宋係送到火爐上烤,讓宋係在淮海鬥得厲害。


    雖然這是徐沛的主意,但別人隻會認這是田書記提的動議。


    故而,李穀現在也沒有辦法揣摩沈淮此時的態度。


    隻是淮煤的事情沒有辦法拖,據孫浮敬所言,梅鋼會在三月之前確定焦炭的供應商,現在都到一月中旬,剩下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當中還隔著一個chun節,如果沈淮在徐城,不找他開門見山的談,時機錯過去,一旦叫梅鋼跟別的煤企簽署好供貨協議,省裏再出麵搓合也不會有什麽作用。


    對接下來的見麵,李穀也是沒有什麽把握。


    叫他決定今天就跟沈淮見麵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成文光的女兒如期到徐城工作,他倒想看看沈淮與成怡的關係,是親密還是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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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開車先到省迎賓館,等了一會兒就見秦大偉開車從淮大趕過來匯合。


    秦大偉坐進車裏來,看到伍浩也在,笑著問:“小伍怎麽跟沈縣長碰一塊去了?”


    伍浩有些尷尬,在宜和與沈淮相見時有太多的不堪,不知道怎麽跟秦大偉說。沈淮笑道:“我跟成怡上街碰巧遇到了他跟孫麗,閑著沒事做,就一起瞎逛。李穀打電話約我喝下午茶,就一起過來唄。我還跟李穀說,你剛才跟我們在一起,可不要說漏嘴了……”


    昨天跟宋鴻軍在一起,宋鴻軍是個大嘴巴,看著沈淮不把秦大偉、楊林當外人,許多派係之間明爭暗鬥的秘聞,就從他嘴裏跟金魚吐水泡似的,不斷的漏出來,秦大偉也因此知道宋係跟計經係以及胡係之間諸多糾葛齷齪的關係。


    秦大偉知道沈淮跟李穀認識,但不至於親密到喝下午茶的地步,問道:“等會兒還有誰啊?”


    “淮煤的孫浮敬也在裏麵等著我們。”沈淮說道。


    沈淮這麽一說,秦大偉大體能猜到李穀這時候約沈淮見麵是為什麽事情了。不過雙方屬於什麽派係,李穀現在省屬國企的總掌門人,淮煤跟梅鋼的供貨協議談不下去,李穀不出麵搓合,誰出麵搓合?


    不過秦大偉不明白沈淮拉上他跟伍浩做什麽,問道:“拉我做什麽?”


    伍浩心裏也有這樣的疑惑,隻是他跟沈淮沒有秦大偉那麽熟,怕這麽一問,沈淮半道把他丟下車,錯失這個適逢其會的機會。


    沈淮打著方向盤,將車停在靠迎賓館大門的停車場裏,跟秦大偉說道:“李穀跟孫浮敬在裏麵的浮香閣等我們,我們走過去,路上還能說會兒話……”又跟成怡抱歉的說道,“本來說著要陪你好好逛一逛徐城的,沒想到又插進這樣的事情來。”


    成怡溫婉一笑,在外人麵前,她跟沈淮的話不是特別多,但也完全不介意陪沈淮過來見李穀。


    她也不確認什麽時候對沈淮的印象有所改變,或許就是那回在倫敦機場見麵時,那張為工作奔波而顯得疲憊落魄的臉,與他狼籍不堪的聲名,給她截然不同的感覺吧。


    見成怡不介意,沈淮便跟秦大偉說道:“伍浩在黨校校刊上報表過那篇關於建立煤炭交易市場的文章,在黨校宿舍時,我跟你還討論過,你現在還有印象。”


    “怎麽沒有印象了?”秦大偉反問道,又笑著拍了拍伍浩的肩膀說道,“你那幾篇文章真不錯,我跟沈縣長都有看過,水平不錯。就那篇關於煤炭交易市場的文章,也點到淮西市要做這件事,當前交通瓶頸的問題,對計劃煤及市場煤的剖析也很到位……”又問沈淮,“怎麽,你今天就打算跟李穀談煤炭交易市場的事情嗎?”


    徐東鐵路改造以及浦港輸煤碼頭建造完成之後,打開運輸上的瓶頸,同時淮西煤炭開采規模上了一個的台階,到時候再談煤炭交易市場的建設,條件將成熟一些。


    到時候,浦港拉攏淮能集團、淮煤以及淮西地方幾家大中規模的煤企,聯合搞煤炭交易市場,幾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現在小姑宋文慧雖然還在淮能集團擔任一把手,但淮能集團隨時都有可能徹底脫離這邊的掌控,沈淮就不得不調整他的計劃。


    李穀現在既然有求於他,梅鋼不是不可以給淮煤一部分焦炭的訂單,但同樣的,李穀跟淮煤也要拿出條件來交換。


    沈淮沒有讓伍浩中途下車,還把秦大偉拉過來,就是過來跟李穀談條件的。


    不過沈淮意將宋係內部的矛盾說得太透,跟秦大偉說道:“現在淮煤跟淮西幾家地方煤企,倒計劃煤指標、混淆市場的問題很嚴重,以致淮西地方每年煤炭開采量近三千萬噸,而地方上幾乎不能從中受益。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而實際上,國家除了保障重點煤電合同會持續加強外,其他煤炭交易基本上都已經放開,這就需要有統一的現貨交易市場,對煤炭交易進行規範,讓交易價格及儲運成本公開通明。所以,即使向省裏提這些建議,會得罪人,我們也應該要提……”


    秦大偉大體能知道宋係內部存在矛盾,心想,煤炭交易市場真要拖到徐東鐵路建成之後再去搞,那時候已經大舉進入煤炭開采的淮能集團跟淮煤集團將唱主角,而此時就推動相關的工作,就能將淮能集團排除在外,由淮煤集團來唱主角,浦港也能爭得相對重要的地位。


    眼下關鍵的問題在於,淮煤集團有沒有唱主角的能力?有沒有唱主角的意願。


    沈淮見秦大偉有所疑慮,心知這也是極正常的。


    推動煤炭交易市場的成立,會觸動舊模式之下一大批的既得利益者。


    現在有沒有到推動的時機,有沒有推動這件事前行的助力,都需要考慮。


    “孫浮敬主持淮煤工作沒多久,利益糾葛應該不深,而且他推動淮煤積極參與徐東鐵路改造,這次又想跟梅鋼簽署長期供貨協議,想來也是有心做一番成績的,”沈淮知道秦大偉在憂慮什麽,把他對孫浮敬的判斷直接相告,又笑著問伍浩:“伍浩,你等會兒有沒有跟李穀書記談煤炭交易市場建設的興趣?”


    “我?”伍浩詫異的問道,能跟班過來適逢其會,在李穀、孫浮敬等淮海省顯赫人物麵前混個臉熟,加深一下印象,對他以後的發展都有極大的好處,沒想到沈淮會讓他在李穀麵前談煤炭交易市場建設的問題。


    “對,別人現在嫌我管得太寬,所以我提這個問題不合適,你跟老秦來跟李穀書記提建議,或許會有可能叫李穀書記采納。”


    秦大偉倒是所謂,不管李穀會不會重視他的意見,都會看到誰才真正在背後支持、推動這個動議的人。而當省裏一旦重視起這個建議,那他秦大偉跟伍浩作為首議人,將受益匪淺。最後調過去參與煤炭交易市場的組建,也有可能,絕對比他在省外貿委半死不活的在副處級位置上混下去強得多。


    伍浩一時間沒有秦大偉想得那麽透,但他們走到浮香閣前,就見朱自強看到他們從廊簷下熱切的迎過來:


    “沈縣長、秦處長,你們跟小伍過來了啊;李書記跟孫總在二樓休息廳正等你們呢……”朱自強滿臉諂笑的迎過來說道。


    走上台階,伍浩才看到孫麗她姐也在這邊,想到過來道歉,大概是給當下的場麵嚇住了,臉有些發白,隻是走過來跟她妹孫麗打招呼。


    李穀另派了隨行人員在樓下等著沈淮他們過來,丟下朱自強、孫娟,領沈淮他們上樓去。


    孫麗有些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她姐跟朱自強,悄聲問伍浩:“我姐夫跟我姐他們不上樓?”


    伍浩呶呶嘴,他以往雖然隻是窮酸教師一個,叫朱自強看不起,但進黨校工作數年,自然能明白這個社會規則。


    像李穀、像淮煤的孫浮敬,像沈淮,才有實力參與淮海省煤炭行業規則的製,朱自強雖然有幾個錢,但層次還是太低了……


    伍浩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底樓梯口搓手的朱自強以及眼熱看他們登樓的孫娟,雙手捏了捏拳頭。


    他當初寫那篇文章,也是受大成煤業附依淮煤集團吸血啟發,現在當然知道一旦淮煤集團下決心規範省內煤炭交易市場,除國家zhèngfu規劃的煤電重點合同規範的“計劃煤”外,市場煤以及儲運的價格都將變得透明公開。未來淮煤等省內重點煤企,就可以直接通這個現貨市場,向下遊廠商供應煤炭,而像大成煤業這種依附在煤企身上吸血的中間商,不能改變,注定會死掉一大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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