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聞,”譚晶晶看著蘇愷聞的車從側道開過來,揚著她鮮橙色的挎包小跨步的走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去,問道,“剛才沈淮過來接成怡去吃飯,你有沒有看見?”


    譚晶晶沒有看到蘇愷聞在大街斜對麵的樹蔭下停了好一會兒,還以為他剛過來,唧唧喳喳的將剛才的事情說給蘇愷聞聽,讓他看沈淮熄火停在路邊的那輛老夏利。


    蘇愷聞不想譚晶晶誤會他是畏懼沈淮,才把車停在馬路斜對麵沒有馬上過來,聽著她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臉色陰鬱的看著大街,剛才那一幕有太多的東西叫他琢磨。


    看著沈淮騎車帶著成怡拐過街角,王大治才臉色難看的收回視線,眼神陰戾,將腳邊的一個易拉罐惡狠狠的踢開,轉回頭看到蘇愷聞的車不知何時停在人行大廈樓前,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強抑住心裏的戾氣,走過來打招呼:“蘇局過來接晶晶去吃飯啊……”


    “我還說誰的車在這裏擋道呢,原來是你小子啊,”蘇愷聞胳膊壓在車窗上,探出頭來跟王大治打招呼,裝作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笑著問道,“怎麽,又到省人行來拉業務了?你小子的業務規模現在是越來越大啊,搞勾兌都搞到省人行來了,以後我們局都少不得要仰仗你的鼻息辦事啊……”


    蘇愷聞心裏也看不起王大治這個眼小臉肥的家夥,甚至有些厭惡,但知道這人依仗父母曾是銀行的官員,自己又在省金融辦工作過幾年,就下海搞金融公司,說白了就是一個幫別人拉貸款拿回扣的掮客,卻又不得不承認王大治在徐城也算是較為有用、混得比較開的一類人——他以後要在徐城發展,也就少得這些人幫忙抬轎子。


    “我那點出息怎麽跟蘇局您比?”王大治聽了蘇愷聞的奉承話,心裏稍稍舒服一些,又問道,“成怡跟個開破車的小子在交往,蘇局你還知道啊?”


    蘇愷聞也不直接點明沈淮的身份,隻是笑著反問:“怎麽,你小子不會對成怡還沒死心吧?”


    蘇愷聞自然不會刻意鼓動王大治去對成怡死纏爛打,但王大治真要去成怡死纏爛打,他也是樂見其成,心想著,等到王大治眼瞎在沈淮這塊鐵板上撞得頭破血流,讓沈淮多個死敵,又有什麽不好的?


    “……”聽蘇愷聞這麽說,王大治腳踗著地,苦笑道,“蘇局您不要笑我,我也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成怡看不上我那是應該。不過那小子您真應該看看,壓根兒就是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我是怕成怡涉世不深,叫那小子給騙了……”


    蘇愷聞哈哈一笑,沒有再說什麽,跟王大治告別,開車退出側道。


    譚晶晶疑惑的看愷聞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直接把沈淮的身份告訴王大治,但她也沒有說什麽……眼見著陳|元橋小區就在前麵,成怡怕給熟人看到,坐在車前橫杠上、依偎在沈淮的懷裏,也不好意思抬頭去看沈淮的臉,低頭輕聲說道:“讓我下來吧,讓別人看見了不好……”聲音嚶嚶嬌軟。


    宋文慧、唐建民夫婦所住的陳|元橋小區,即使不比省委家屬大院那麽等級森嚴,也是徐城官宦富賈的聚集地,省人行就有不少官員及家屬都住在裏麵。


    成怡有中央候補委員的父親,省人行知道的人不多,但省人行高層不知道的人也是極少。


    成怡還有些不好意思讓省人行的高層看到她跟沈淮這麽親密的樣子。


    “都騎兩條街了,大熱天的,誰沒事跑出來看我們啊?”看成怡粉|額滲出細密的汗珠子,沈淮厚著臉皮說道。


    見沈淮不停車,直接往小區裏騎,成怡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也沒有再說什麽。


    待到小姑家院子前,沈淮才停下車讓成怡下來,夠著手去按門鈴。


    過了一會兒就見小姑身係圍裙從裏屋跑出來,邊走邊埋怨道:“不是說早出來了嘛,怎麽到現在才過來啊?”待看到沈淮推著自行車,成怡麵紅耳燙、容顏嬌媚的站在旁邊,又立即收住埋怨聲,特別是看到沈淮推的自行車沒有後架時,打望成怡嬌羞得都快要別過臉去,雙眼笑盈盈的跑過來打開院門,說道,“大熱天的騎自行車,你臉皮厚倒也罷了,也不怕成怡給曬著了……”


    “我哪裏臉皮厚了?小姑你心疼成怡,可不帶這麽損我的,”沈淮問道,“車壞半道了,我也不想這麽熱的天騎車過來。這車子小,成怡又比我想象中重,一路騎過來費老鼻子勁了……”


    “你個渾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成怡身材這麽好,哪裏有重了?是你小子不堅持鍛煉,連個自行車都騎不動……”宋文慧抽了沈淮肩膀一記,拉著成怡的手進院子,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成怡跟沈淮騎自行車過來似的,衝著裏麵喊,“沈淮騎自行車帶成怡過來的,他們倒是知道浪漫,害我們等了半天……”


    沈淮就看著周知白跟宋彤從裏麵走出來,好奇的問道:“知白怎麽也在這裏?”


    “我都不知道你會留在徐城,還以為你會直接回東華呢,”周知白說道,“我上午到虞山談事情,宋彤打電話拉我過來,也沒有說你會過來……”又跟成怡打招呼。


    跟李穀密談的事,沈淮還沒有來得及跟大家通報,臨時決定留在徐城也隻是跟陶繼興說了一聲,暫時也不忙著說事,隻說道:“臨時決定在徐城留兩天……”


    宋彤倒是誤解沈淮留下來的用意,說道:“嗬,整天就知道說別人工作要努力,自己偷偷摸摸的留在徐城玩,咋就不說了……”


    “說話都沒大沒小的。”宋文慧笑著打了女兒一下。


    “我就是督促沈淮該多陪陪成怡,整天忙著工作的男人,真是無聊透頂的,”宋彤說道,又誇張的指著沈淮推的自行車問道,“這麽小的自行車,你從哪裏搞來了,成怡個子這麽高,怎麽坐上去的?”她又拉著周知白的手,故意擠兌成怡道,“該天我們也買這麽一輛自行車騎著玩,好不好?”


    成怡平時是落落大方的姓子,隻是沒有想到小姑宋文慧家今天不僅是叫她跟沈淮過來吃飯,這時候宋彤又故意的跟她開玩笑,叫這麽多人盯著看,她也是麵熱耳燙,不好意思的瞪了宋彤一眼。


    沈淮將自行車推給宋彤,說道:“你喜歡就送給你;你讓周知白帶你出去騎一圈再回來,該滿意了吧?”


    “我們臉皮嫩,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怎麽辦?要不你們再示範一下?”宋彤笑著問道。


    “你這嘴巴真應該找根針縫上去才會老實。”宋文慧笑著又打了女兒一下,趕著大家進院子。


    沈淮走進院子,這才看到院子裏除了小姑的專車奧迪以及周知白的大皇冠外,靠裏還停著一輛紅色奔馳,那是謝芷的車——他探頭往裏看,謝芷跟宋鴻奇果然站在客廳門口往這邊看過來。


    沈淮衝宋鴻奇點了點頭,說道:“老二也在徐城啊?”


    宋鴻奇看了成怡一眼,心裏驚疑不定,但神色還算正常,說道:“前兩天在香港出差,昨天剛到徐城,下午就走;知道小姑這邊有飯蹭,就跟謝芷過來蹭飯吃了……”


    謝芷堅持留在東華、徐城工作,宋鴻奇這段時間也不是第一次途徑徐城了,偏偏就今天趕過來蹭飯吃?沈淮看向謝芷一眼,心裏冷冷一笑,也不直接說破什麽宋鴻奇跟謝芷的心思,就問道:“鴻義不是這段時間也都在徐城嗎,他今天怎麽沒有跟過來蹭飯啊?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鴻義收不住心,我到徐城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宋鴻奇平淡的說道,“我還以為他在淮海,你跟他接觸比較多呢……”


    “大家不要急,還差一道菜就能上桌了,”宋文慧喊沈淮進廚房幫忙,“成怡進屋歇會兒,你過來幫我一下忙。”


    沈淮知道小姑有話問她,跟著走到廚房,靠著門框問道:“有什麽事要問我?”


    “你跟成怡這算是成了?”宋文慧瞥眼看著成怡進了客廳,問沈淮。


    “車子半道壞了,那就隻能騎自行車過來啊,”沈淮說道,“小姑以為是什麽事啊?”


    “成怡要是不願意,能坐你這破車?”宋文慧瞪了沈淮一眼,說道,“現在省委巡視組重點檢查霞浦、梅溪的工作,搞得人心浮動,正是敏感時候啊——鴻奇幾次到徐城,就今天過來吃飯,指不定從哪裏知道你今天在徐城……”


    “我從淮西過來,跟鄭選峰坐同一趟火車,宋鴻奇跟謝芷當然能知道我會過來吃飯,”沈淮將早上出站時跟謝成江、劉建國遇到的事情,告訴小姑,說道,“而且省委這次重點巡視檢查霞浦的工作,是有人向農業部舉報霞浦違規征地。舉報材料轉到省裏後,田家庚書記才臨時決定重點盯霞浦的問題,這個他們也是清楚的……”


    “有人向農業部舉報?”宋文慧聽到這個也是心裏一驚,但想到這才合理,又轉口說道,“這事,你爸他可能也不知情,”但話說出口也覺得這樣的理由太弱,老四宋炳生不僅是從農業部出來的,到淮海後也是負責農業工作的副省長,怎麽可能不知情?


    想到這裏,宋文慧也隻能無力的輕歎一口氣,問沈淮:“舉報的事情,是這次李穀在鳳城透露給你知道的……”宋文慧倒是知道李穀跟沈淮同去淮西,但還不知道他們密談的內容。


    沈淮點點頭,說道:“農業部直接將材料轉到省委,在這種壓力下,田家庚書記也隻能做出敲打霞浦的姿態,在接下來的全省土地工作會議上,還會繼續點名批評霞浦——所以很多人也因此跳得戲了……”


    “你二伯終究是比不得田家庚的,”宋文慧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又跟沈淮說道,“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很複雜,想看你好戲的人太多,你跟成怡的事情要是能成,真不能再遮遮掩掩了。你總不能拖到省裏跟部委對霞浦做出處罰決定之後再去搬救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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