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沈淮說鍾書記要他們一起過去聊聊,本有些醉態的羅曉天、高揚嚇了一身冷汗,頭腦頓時間就清醒了不少,仿佛背脊就跟給誰拿鞭子抽了一記似的,頭發幾乎都豎起來的盯著沈淮看,下意識的懷疑沈淮是胡亂撥一個電話出去然而拿話詐他們。


    轉念又想,省委鍾書記下去視察,這時候也應該回迎賓館了,而沂城市委書記江天等人就陪鍾書記身邊,沈淮又怎麽會拿這種事詐他們?


    就在這當兒,羅曉天擱桌角的手機陡然也響了起來。


    高揚就坐在羅曉天的旁邊,看到手機屏顯示是“江堊書記”,心知是江華打過來的電話。


    羅曉天接通電話,江華那渾厚略帶沙啞的嗓音清晰的傳過來,讓羅曉天領著大家現在就去西區,鍾書記等著他們。江華就在省委鍾書記身邊,在電話裏也沒有多說什麽,就直接掛了電話。


    這時候,高揚才猛的意識到,沈淮早就知道省委鍾書記晚上要找他談話,才堅持滴酒不沾,可笑胡林剛才跟他們還一直拿這事擠兌沈淮。


    高揚看了胡林一眼,見胡林的臉色也是極其難看,大概也是覺得今天麵子真是丟盡了。


    高揚轉念又想到一個問題:沈淮是在什麽時候知道省委鍾書記要找他談話的?是他在來沂城之前,還是在他來沂城之後?或者說省委鍾書記是早就把跟沈淮見麵談話的事安排進行程,還是到沂城後,知道沈淮跟胡林在沂城,心血來潮找他們過去談話的?


    有些人喝了酒,頭腦會有麻痹之感,有人酒勁來得快,有人酒勁來得慢;高揚算是酒量好的,但他酒量再好,剛才喝了不下一斤茅台,也有三分醉意漸湧上來,隻是叫突然生出來的這事一驚,嚇了一身冷汗,人不僅清醒起來,腦子甚至比平時轉得更快。


    高揚當然知道兩者之間有極大的區別,而且照眼下的情形來看,更可能是前者。


    要是省委鍾書記到沂城後,聽到江華、熊文斌,或者其他什麽人,在他跟前提到沈淮與胡林在沂城,心血來潮,臨時起意想找他們過去談話,那胡林就不應該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江華書記那邊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事先通知這邊。


    沈淮至少在他們這邊酒席開始之前,就知道見麵的事情,而聽沈淮剛才跟鍾書記秘書傅威通電話的語氣,鍾書記那邊顯然是才知道胡林在沂城,才臨時起意讓他們一起跟沈淮過去。


    省委鍾書記跟沈淮約好在沂城見麵?


    想到這種情形,高揚後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不過,也不能排除沈淮到沂城後,知道省委鍾書記在沂城視察,才千方百計的通過鍾書記身邊的人,安排這次見麵——要是沈淮確有事想見鍾立岷,熊文斌下午都陪同在鍾立岷,也有機會單獨遞話過去。


    到底是哪種情形,高揚一時也揣摩不清楚,他見胡林以及周益文臉上的都有疑色,想來他們一時間也難肯定,但能肯定的是,沈淮在這邊酒席開始之前,就知道這次見麵,所以從酒桌開始才堅持滴酒不沾。


    想到酒,高揚又頭痛起來,省委鍾書記喊他們過去談話,他們不能不去,但是他們滿嘴酒氣的過去,又成什麽體統?


    想到沈淮剛開始說的話,高揚頭皮也是發麻,沈淮剛開始看著是好心,提醒讓他們少喝酒避免給鍾書記撞上,實際還是冷眼看著他們往坑裏麵跳——也不能說這坑就是沈淮挖的,從頭都尾,都是他們配合著胡林一心想要把沈淮、宋鴻軍給灌醉了。


    不想高揚這時候頭腦清醒得很,也沒有什麽走路不穩、需要人扶的醉態,看餘薇、戚靖瑤都臉色酡紅,心想夜裏陪同投堊資商在酒桌上喝些酒也很正常,隻要沒酩酊大醉,想來省委鍾書記也能體諒地方的難處。


    餘薇與高新彥對望一眼,沒有說什麽,跟在沈淮之後往前走:雖然大家都說鍾立岷是平衡派,但鍾立岷好歹是省委書記,隻要鍾立岷支持寶和船業參與新浦港的建設投堊資,胡林他們就不大可能會公然不擇手段的惡意打堊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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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到西區鍾書記下榻的那棟樓,迎賓館的總經理,同時又是市政堊府副秘書長的沙建新站在樓前等他們過去,說道:“鍾書記回來後,沒有讓其他人陪同,就蘇秘書長、江堊書記、熊副市長他們陪著,簡單的吃了些東西,這時候在二樓露台上聊天呢……”


    “你上去跟江堊書記說一聲我們到了。”還保持著清醒的羅曉天跟沙建新說道。


    沈淮剛才在宴會廳催他們走得緊,羅曉天沒機會到廁所吐一下。


    雖然他感覺不太糟糕,就是手腳有些麻,但他心裏清楚,一斤茅台不到十分鍾灌下肚,對他來說也有些過量了。


    沙建新雖然是市長嶽秋雄的人,但同在沂城官場,羅曉天想著讓他上樓請示、拖延一下時間,自己跟高揚,就有機會到洗手間將喝進肚子裏的東西扣出來,洗把臉、漱下口,也能讓身上的酒氣淡一些。


    沙建新也聞得羅曉天身上的酒氣太濃了一些,正要上樓去請示,替他們拖延一些時間,就聽著裏麵樓梯有幾人說說笑笑往樓下走,緊接著就見江華側著身子在前,護著鍾立岷下樓梯來。


    省委秘書長蘇唯君以及嶽秋雄、熊文斌等人,跟在後麵走過來。


    鍾立岷走到樓廳裏,看到餘薇,又不確認的看了沈淮一眼,問道:“沈淮,這位是寶和船業董事局主席餘薇餘女士?”


    “是的,鍾書記。”沈淮說道。


    “鍾書記,您好;怕打擾您工作,剛才就沒過來拜訪鍾書記您,還請鍾書記不要怪罪。”餘薇看著樣子鍾立岷是下樓來迎接她的,便走過去與鍾立岷握手。


    “餘女士真客氣了,寶和船業到淮海來投堊資,幫助地方建設、發展經濟,要說拜訪,也應該我去拜訪餘女士你,”鍾立岷聲音爽朗的說道,又看向胡林,笑道,“胡林你怎麽到沂城後,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啊?”


    胡林與他父親胡致遠在廣深及香港地區生活近二十年,鍾立岷也曾在廣深任過職,鍾立岷認識到胡林,口氣親切的拿他當小輩稱呼,實在不奇怪得很——其實也就沈淮少年時間就到海外,然後又給安排淮海一隅,不然像宋鴻奇他們那樣長期留在燕京生活,省部級甚至更高層的官員,能當麵親熱喊叔叔伯伯的,沒有一百,也要有八十。


    隻是表麵上喊得再親切沒用,誰都知道鍾立岷跟胡家的關係並不親近。


    餘薇扮演的是投堊資商的角色,現在省市都重視招商引堊資,故而鍾立岷親自下樓來迎接一下,也沒有什麽奇怪。


    半天沒露麵的沂城市委書記江華,這時候也熱切的說道:“下午鍾書記到沂城港視察,剛知道餘女士你在沂城,就想著就港口建設及發展問題,聽聽餘女士你們專家的意見呢,”又看著沈淮熱切的而笑,“不過說到在港口建設跟發展上的專家,沈淮你等會兒可是要為沂城港建設跟發展,多提些意見啊。鍾書記不提這個要求,我也會揪住你不放。不然,你跑過來撬沂城牆角這事,我可沒有那麽容易放過你……”


    江華的話,惹得大家一陣笑,就好像真是鍾書記心血來潮,想找餘薇了解港口發展的問題,就好像真是誰都沒有懷疑鍾立岷有故意安排與沈淮在沂城見麵的可能,隻是他內心的不安跟煩躁,在看到滿身酒氣的羅曉天時,眉頭輕輕一皺,也沒有說什麽,大家說說笑笑,又熱熱鬧鬧的往樓上走。


    說是把大家喊過來閑談港口建設發展,但到露台坐下說話也有講究——餘薇雖然給胡林逼得那麽不堪,但她這時候跟胡林都是客,是投堊資商身份,自然安排坐在鍾立岷身邊說話;江華又客氣的安排沈淮靠省委秘書長蘇唯君坐,沈淮則堅持高揚是東華市裏領堊導,他要跟著東華市裏領堊導走,高揚沒辦法,隻能給沈淮揪住坐到裏麵去,想躲在外麵也不成。


    高揚在宴會廳是給嚇了一下,人也清醒了一些,但一斤多茅台下肚,那麽多的酒精還在他身體裏發揮作用,酒勁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退掉?


    等他給沈淮拉到省委秘書長蘇唯君身邊坐下,沒聽著別人說幾句話,酒勁就又開始上湧,禁不住的乏起困來,手腳本也有些麻痹的感覺,這時候湧上來的酒勁,那才是真要了他的老命。


    聽著鍾立岷、蘇唯君、餘薇、江華、沈淮談話,高揚都有些耳鳴目眩,甚至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腦子裏也有些迷糊,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飛快的攪著腦汁,誘惑他趴在桌子上睡一覺。


    手掐大腿都有些不頂用,高揚隻能狠著心咬自己的舌根一下狠的,苦苦煎熬,跟不斷洶湧上來的醉意、困乏做最後而殘酷的鬥爭,才勉強支撐住不在省委鍾書記跟前出醜——也不知道支撐了多久,高揚喝著濃茶,就在他覺得好過一些,酒勁就要熬過去之際,就聽見身邊“嘩啦”一陣響,轉身就看見坐在外圍的羅曉天,不知道怎的連人帶椅子滾倒在地上……


    羅曉天摔倒之後,就陡然驚醒過來,慌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大家的眼睛都盯著他,臉漲得跟豬肝一樣紅,都不知道要怎麽替自己解釋。


    沂城市長嶽秋雄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曉天待客就是熱情,陪客人總是先把自己豁出去。曉天,你先去休息吧。沙主任,你扶一下曉天,不要讓他再摔著了。”


    羅曉天腦子一陣發木,見江華也是眼神嚴厲的示意他先去休息,隻能手腳冰涼的叫沙建新扶著先離開,但他們走下樓沒多久,就有嘔吐聲傳來,那濃鬱的酒氣順著樓梯口飄過來,叫大家聞著直皺眉頭。


    高揚這時候才徹底的嚇醒過來,但心裏也清楚,剛才雖然熬住沒有出醜,但醉態必然也都落在鍾立岷、蘇唯君等人的眼裏,那也意味著隻要鍾立岷在淮海一天,陳寶齊私下許諾直接提拔他任副市長的可能性就無限接近於零,替羅曉天心感悲涼的同時,又暗恨自己怎麽就沒能狠狠心,在進沂城之前掉頭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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