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拽著謝芷的手上樓來,看著滿屋子的人,心裏有些忤。


    謝芷也沒有想到今天來赴宴的人,要比她想象的多得多,便連周知白跟腆著大肚子的宋彤都在。


    周知白如今是宋家女婿,大家關係就變得不一樣了,謝棠也是看到宋彤、成怡兩人也都站在一圈人裏,叫她有些安慰,怯生生的搖手朝她們打招呼。


    宋彤即將臨產,雙方家長都關心她的頭胎生養,早兩個月就要她放下手裏頭的工作,專心留在家裏養胎。宋彤是好動的人,在家裏養兩個月的胎還不得給憋壞了,這次也是纏著周知白一起到徐城來玩。


    宋彤拉著成怡朝謝芷、謝棠這邊走過來,謝棠小心翼翼的摸著她凸起的大肚子,感受胎兒在她腹中有力的踢動,說道:“叫小姑知道你又到處亂跑,肯定又會跑過去罵你。”


    “那就不要叫我媽知道就好了,”宋彤想到她媽的訓斥心頭也是犯忤,裝可憐的說道,“知白每天各種工作、各種應酬,我現在住的房子,周邊都沒有什麽人家住進來,離市裏又遠,我整天在家裏就隻能拉保姆、園藝師說話,人都快生鏽了……”


    “都快生了,你也悠著點。”謝芷說道,雖然近年來大家的關係疏淡了許多,但她還是習慣性的吩咐宋彤兩句。


    宋彤知道謝棠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早前就讓人在隔壁的棋牌室單獨準備一張小餐桌,她們也不在大包廂裏跟大家寒暄,看到謝棠過來,就拉著她一起到隔壁的棋牌室坐下來。


    謝棠看到沈淮額頭縫了兩針還沒有拆線的創口,進門之時又看了沈淮一眼,摸著額頭問宋彤:“沈淮這裏是怎麽回事?”


    宋彤呶嘴攤手:“我也不知道,問他,他說是給狗咬了一口……”


    見沈淮在宋彤跟前竟然這麽損她,謝芷心裏更是恨得牙癢癢的,但又怕叫宋彤她們看出異樣,隻是低著頭往裏走,不吭聲說什麽。


    謝棠笑了起來:“他編個謊都不會,鬼才信他的頭是給狗咬的。”


    “就是啊,說個謊都沒有一點誠意,”宋彤回頭看了沈淮一眼,又問成怡,“他編怎麽話騙你的?”


    成怡抿嘴笑道:“他說走夜路摔台階上的。”


    “也是鬼話,”宋彤不留情麵的戳穿道,“我看指不定他是對哪個女的動手動腳,叫人拿東西砸成這樣,你以後真是要盯緊著他些。”


    “看你馴夫有方,以後我跟你多請教。”成怡笑道。


    謝芷見成怡眉眼藏笑,心知沈淮應該將實情告訴她了。


    謝芷不知道沈淮為什麽要跟成怡說實情,但想到成怡知道那些事,叫她在成怡跟前就感到頗不自在,隻是故作鎮靜的岔開話題,問道:“怎麽吃飯選了這麽個地方,害我跟謝棠在大橋上給堵了一個小時,都想將車子扔在橋上走過來了。”


    “沈淮說是白雁磯好玩、風景也不差,山頂的這家餐廳專做渚江裏捕上來的魚鮮,很有特色,就硬要大家拉過來,”宋彤說道,“不過他的話最多隻能信一半。”


    謝芷也不信沈淮的鬼話,聞得屋裏還有煙味,也許是此前在這裏打牌的客人都是煙鬼,而鄉下的餐館做衛生總是不夠細致,沒能將煙味除盡,她走到窗戶邊推開想換一下氣。


    白雁磯不高,隻能算是趴在渚江南岸的矮山墩,但站在這邊的山頭,卻能俯看北岸燈火繁燦的主城區,然而就在白雁磯的對岸,有一大塊黑黢黢的沒有燈火,仿佛渚江在北岸衝出一個極大的缺口。


    謝芷剛開始還奇怪,北岸的主城區今天怎麽會有一片黑,轉瞬間恍然明白過來,她看到的正是濱江地塊——濱江地塊拆遷後,還沒有啟動建設,左右一千多畝地都沒有什麽燈火,站在白雁磯山頭望過去,可不就是黑黢黢的一大片?


    沈淮、宋鴻軍選在能看見濱江地塊的白雁磯,到底是想做什麽?不會想著在這邊也搞一攤子跟融信再唱對台戲吧?


    謝芷過江來,心裏就滿是疑問,此時看種種跡象,即使知道她離真實的答案越來越近,但總是隔著一層,還是無法猜透沈淮他們的全盤打算。


    她心裏想,她哥以及蘇愷聞在外麵跟熊文斌、曹政江他們坐在一起,大概心裏也正在極力揣測吧。


    謝芷心裏胡思亂想著,聽著外麵又是一陣走動,她推門看過去,就見沈淮、宋鴻軍、熊文斌、曹政江等一幹人正往外走。


    謝成江的秘書丁芹站在兩個房間中間的門口,見謝芷探頭看過來,說道:“省政協吳副主席跟李穀李主任過來了。”


    謝芷看到他哥跟蘇愷聞也跟著後麵走出去迎接吳海峰、李穀,他們看過來的眼神裏也是深深的疑惑。


    謝芷心裏想這算哪門子什麽私宴啊?她心知她哥比她早了近一個小時過來,應該猜到更多的細情,但她這時候又不方便走過去問她哥到底有沒有看出沈淮他們想幹什麽。


    “啊,知白他大伯過來了。”宋彤聽到說吳海峰也過來了,忙站起來,走到門口望外麵望。


    曹政江、熊文斌、李穀可以說都是實權派人物,但說到級別,李穀也是正廳局級享受副省級待遇;吳海峰雖然沒有什麽實權,但他從東華市委書記、市人大主任任上調到省政龘府,倒是正而八經的副省部級。


    謝芷看著吳海峰與李穀笑嘻嘻的站在門外的過道裏,跟大家寒暄,心裏更是揣測不透,今天的場麵,有什麽是需要吳海峰露麵的?她往沈淮瞅前,沈淮的半張臉藏著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滿臉的笑容可拘,就是叫人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不過謝芷也想到吳海峰還兼著淮海政龘府建設基金理事長的職務,沈淮將淮海政龘府建設基金的管轄權上繳給省裏,這個基金就主要用於推動淮海灣經濟區內的基礎設施建設。


    看到熊文斌、曹政江、吳海峰、李穀等人在場,謝芷也差不多能把支離破碎的圖像拚湊起來,暗道:果真還真是沈淮一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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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吳海峰、李穀過來也有隨行人員跟著過來,外麵包廂裏的大圓桌也坐不下太多的人。


    司機人員會在樓下用餐,成怡就讓謝成江的秘書丁芹以及鴻基投資在徐城分公司的一個女孩子,到她們包廂裏來吃飯。


    吃飯時,兩個房間裏的門是打開的,但是人聲槽雜,謝芷在小房間裏也聽不清外麵在聊什麽,但是看他哥及蘇愷聞臉上不時露出驚訝的神色,就知道熊文斌、曹政江、沈淮、宋鴻軍在李穀、吳海峰到來後,應該是談到一些叫人震驚的關鍵內容。


    謝芷也不能湊過去聽什麽,但叫好奇心折磨著,心思完全不在這間,恨不得將耳朵拔長豎起來以便能聽到些什麽,一頓飯也吃得沒滋沒味。


    好不容易挨到飯局結束,謝棠很不適應這麽多人在一起,就想著先離開。


    謝芷即使想找機會跟沈淮說聲對不起,但今晚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當然,她心裏也有猶豫,她不想再叫沈淮這渾球看到她軟弱的一麵——看到沈淮跟她哥在說話,她拉謝棠走過去,問她哥:“我與謝棠先回去,你們什麽時候回市裏去?”


    “嗯,我一會兒也回去。”謝成江說道。


    謝芷見她哥也不說馬上就回去,情知今夜的談話還是有很多的關鍵信息透露出來——男人的世界,她留下來也湊不過去,跟宋彤的關鍵也談不上多親近,就想著跟謝棠先走。


    沈淮看了跟著謝芷身後的謝棠一眼,見她臉蛋淨白,明澈深邃的眼神看過來的瞬間又閃躲開,仿佛從林間走到山泉邊小心翼翼的小鹿,她隻穿了一件薄呢風衣,她的身材本就纖瘦,在這裏的寒夜裏就更顯得單薄,忍不住問道:“穿這麽少,不冷嗎?”


    謝棠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冷。”


    沈淮將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遞給謝棠:“送給你。”


    看沈淮害得謝棠如此,現在竟然當沒事人似的,假惺惺的送圍巾給謝棠禦寒,謝芷恨不得上去踹他兩腿,將他虛偽的麵具撕下來。


    謝棠見沈淮都將圍巾遞到她跟前,不好意思的接過來,也不好意思圍脖子上,就團起來捏起來,拉了拉謝芷的衣襟,示意她快走。


    謝芷愕然的看了沈淮兩眼,不知道他為何要送謝棠圍巾,也懶得再跟別人打招呼,就與謝棠下了樓,開車先離開白雁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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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芷開車上了大橋,見謝棠手裏還拿著沈淮的那條舊圍巾發愣,打開車窗,將那條舊圍巾搶過來就扔了出去。


    “啊!”謝棠沒想到謝芷說都不說,也將沈淮的圍巾扔了出去,驚叫著轉頭往車後看去。


    雖然過了交通高峰期,但大橋上依舊是車水馬龍,圍巾給後麵兩輛車輾過,就叫一陣風吹掛在大橋的欄杆上,謝棠忙叫道:“快停車,快停車……”然而她的話音未落,圍巾就往大橋下滑去。


    謝棠氣惱的別過臉,不看謝芷一眼。


    謝芷見謝棠在生她的氣,說道:“沈淮對你那樣子,你稀罕他一條破圍巾?”


    “他以前過得那麽不開心,自然恨我跟媽媽——事情不都是過去那麽久了嗎?”謝棠說道。


    “不知道說你單純還是說你蠢,”謝芷看了謝棠了一眼,歎了一口氣,說道,“沈淮當年對你做的事情,成怡肯定聽說過。成怡跟沈淮定婚這麽久了,看著他們兩人的關係不錯,但遲遲都沒有跟沈淮領證的意思,看得出她對沈淮還是有很深的顧忌跟心結——你現在知道沈淮為什麽要當著成怡的麵送你圍巾了吧?”


    “不會是你想的那樣。”謝棠負氣的說道。


    “沈淮心機要是不夠深沉,他早就給人吃成骨頭渣了。”謝芷冷笑道。


    謝棠說不過謝芷,隻是蜷起身子來看著車窗來,不再理會謝芷。


    看謝棠這樣子,謝芷也有些於心不忍,她自己都不清楚,剛才那番話是為了說服謝棠,還是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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