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立在東華拋出發展千億優勢產業概念,東華市委書記陳寶齊等人又附和郭成澤、孟建聲,主張由唐閘區接手塗渡板項目的招商,省鋼、融信積極配合,他們這邊可以說是聚集了大多數站在沈淮對麵的人跟利益群體。謝芷開始也覺得沈淮這次不可能同時公然跟這麽多人為敵,但沒想到沈淮及梅鋼陷入沉默一個多月來,豐立集團那邊竟然連一個讓唐閘區談判介入的口子都撕不開。


    豐立集團的底氣來自於哪裏?


    平江市王雲青、魏南輝等人的因素自然要考慮,但王雲青、魏南輝等人的因素要是能起決定姓作用,豐立集團也是不可能半途找上梅鋼。


    沈淮到底會提供怎樣的資源,推動塗渡板項目落戶青沙,以致豐立集團對省鋼拋出的橄欖枝理都不理?


    不僅謝芷心裏有這個疑問,但看好好的生曰家宴上大家都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她心知鴻奇他們心裏也正給這個問題折磨著。


    梅鋼此時掌握的資源,並不見得比省鋼、融信少,關鍵還在於沈淮會不會明目張膽的拿這些資源去支持塗渡板項目落地青沙。


    此前他們判斷沈淮不可能這麽明目張膽,但豐立集團的反應,叫他們意識此前的判斷極可能有誤;他們現在則要考慮沈淮真要明目張膽的支持魏南輝,支持豐立集團將塗渡板項目建在青沙,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這個問題,要比他們之前樂觀估計的要嚴峻得多。


    謝芷想起一個多月,沈淮給她推下湖之後所說的話,心想鴻奇他們此前還真是太樂觀了,這時候怕是想做什麽,都遲了吧?


    “要是沈淮那邊鐵了心將胳膊往外拐,陳寶齊、郭成澤他們會不會坐看這事造成事實之後,才運作將沈淮調出東華的事情?”謝成江蹙著眉頭問。


    蘇愷聞說道:“東華發展千億優勢產業,徐沛書記對規劃還是相當重視。前些天在徐城舉行的規劃論證研討會,徐沛書記也百忙之中抽空參加聽取專家的意見,臨了還拿了很多材料走——塗渡板項目,對東華鋼鐵產業上千億規模,還是有相當的意義。”


    “這也隻是在理論上存在可能。”謝海誠輕歎一口氣。


    謝芷倒是能知道她父親引而未說的話是什麽,沈淮未成勢之前,就敢跟當時的東華市委書記譚啟平掀桌子,有此例在前,誰要想強行按沈淮低頭,都得要考慮他有可能會有出意料的強烈反應,徐沛也未必就會貿然去冒這個險。


    而拋開陳偉立所提的千億產業概念不提,各方麵的力量雖然都在努力的推動由唐閘區接手對塗渡板項目的招商工作——提出發展千億優勢產業不是推動工作的一個手段——但就陳寶齊、虞成震、郭成澤、孟建聲等人,甚至包陳偉立在內,都未必一定要做成此事。


    能將塗渡板項目爭取到唐閘落地建設,自然是好,也能證明沒有梅鋼係,東華經濟騰飛的發展形勢崩壞不了。


    倘若沈淮硬是要居中作梗,叫唐閘區從頭到尾都抓不住爭取項目落地的機會,雖然不能公開指責沈淮的不是,但隻要沈淮成為地方發展的一種不利因素,趙秋華、徐沛以及跟省市各個方麵,都更容易達成一致,下決心將沈淮調出東華。


    而且小姑父此前在淮山公開了省委書記鍾立岷找他的談話,鍾立岷也很難有立場再堅持要沈淮留在東華。


    也許堅持讓沈淮離開東華的目的,對趙、徐兩派人來說更為主要。


    或許陳偉立提出發展千億優勢產業概念,能讓徐沛稍上心些,但塗渡板項目畢竟不是必不可缺的項目。


    這也是陳偉立能果斷跳出來介入此局的關鍵原因:無論項目能不能爭取建在東華,隻要最後達到將沈淮調離東華的目標,最大的機會都將屬於他陳偉立。


    而兩種結果,對鴻奇在平江的處境則是天壤之別。


    “沈淮這是不惜兩敗俱傷……”謝成江也實在想象不出第二種可能,而假定沈淮的心思就是如此,思來想去他們所麵臨的還是沒法突圍的困局,謝成江近期雖然一再的修身養姓,但真麵臨這種難以突圍的困難,還是忍不住煩躁的出聲抱怨。


    他也早就認識到,一旦沈淮豁出去、不計利害,他們的處境才是艱難,他們能用的籌碼,真是太有限了。


    “我看他未必就存有兩敗俱傷的心思,”


    謝海誠從桌角摸出煙點上,蹙著眉頭,幽幽的說道,


    “沈淮這趟即使胳膊肘往外拐,淮海省也難拿住他的把柄。梅鋼或者業信銀行,就算向豐立集團提供將項目建成平江的必要資源,這也是不受政斧幹預的企業行為。徐書記、趙省長就算是下定決心將他從東華調走,照潛則也隻能用明升暗降的手段。對沈淮來說,最差的結果也能有一個副廳局級的閑職擔任。他才三十歲,他在副廳局的位子上停滯三五年,對他根本不能說有多少影響,反而可以韜光養晦,但鴻奇耽擱不起三五年!”


    這就又回到繼承人的思路上來。


    謝芷抬頭看了小姑父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為當初不離開淮海的決定而懊悔,是不是他就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發生?


    她同時也為小姑父對沈淮一貫的偏執態度感到費解,幾乎所有人都原諒或淡忘沈淮以往的劣質行徑,小姑父與沈淮之間的父子仇怨卻始終得不到半點的緩解。


    謝芷又想起沈淮落水後跟她說的話,心裏想,要是沈淮打開始真就做好離開東華的心理準備,那他們這邊還真是束手無策了;隻是,這一切都是他們先將沈淮逼入無法轉圜的死巷子裏。


    不管,沈淮到底是出於怎樣的目的,謝芷心裏有些倦,懶得想得太深,也不想再聽她爸、她哥以及葉選峰及小姑父他們坐在這邊滋生怨恨的抱怨,也不想再去看他們一籌莫展的樣子。


    她給謝棠一個眼色,讓謝棠先站起來離開餐桌提出上樓,她再在後麵跟著,離開這煙霧繚繞、讓人壓抑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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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間裏,兩人聽著謝棠新買的cd,不知道什麽時候窗外下起雨來,謝芷打開窗戶,讓微涼的雨絲飛進來房間裏來,炎熱的夏夜這時候才漸涼起來。


    謝芷看了看腕表,都快過十點鍾,打開房門看樓下還煙霧繚繞,不知道他們何時移到樓下客廳裏談話,將整棟樓都搞得滿是煙氣。


    “你們要是聊很晚,我就先在謝棠這邊睡下了。”謝芷撫著欄杆,彎著身子朝樓下的客廳說道,她有時候也煩在與鴻奇同時回徐城時要找借口不住在一起。


    “省委副書記辦公室剛剛打電話過來聯絡,徐沛明天會臨時到東華做企業調研,金鼎旅遊投資公司也是徐沛此行的目的地之一,你是不是明天早上就先回公司做一下準備?”謝海誠抬起頭,問謝芷。


    “要提前做準備的話,那我現在就得回東華部署,不然還沒有辦法接待好徐副書記。”謝芷心裏想,難怪她爸他們幾個人的臉色一掃剛才的陰霾,看上去確是要比剛才好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帶有喜歡了。她正愁沒有借口夜裏開車離開徐城,當時就提出要連夜趕回東華,部署省委副書記徐沛到她公司調研的工作。


    “我跟你們一起回東華,”謝成江說道,“我倒想看看沈淮這次有沒有膽量當麵不給徐沛留半點情麵!”


    誰都知道徐沛這時候臨時改變行程,轉往東華做企業調研,絕對不會是無的放矢,說不定郭成澤、陳偉立已經將官司打到他那裏,請求他出麵支持。


    要不是徐沛拿定主意直接幹涉這事,他何需要這時候趕往東華?


    隻是她哥說話的語氣叫人不喜,謝芷心裏想,剛才還滿麵愁雲的樣子呢?


    她也沒有心情去想省委副書記徐沛此行會帶來怎樣的深刻變化,也不清楚沈淮對此種情形似乎早有預料或應子,她哥堅持要跟著連夜開車去東華,她也沒有辦法說不讓。


    看著時間不早,宋鴻奇、謝成江、謝芷就冒雨開車往東華趕,雨中車速提不起來,趕到東華已經是淩晨兩點。謝成江住進酒店,在此敏感時刻,宋鴻奇也不便讓別人知道他在東華,雖是拂曉前最黑暗的時刻,四野除了雨聲,再無其他聲響,他就在淩晨的微雨裏,帶著秘書、司機連夜返回平江。


    謝芷滿身疲累的回到住處,想著沈淮此時應該已經知道徐沛明天臨時到東華做企業調研的工作,不知道他此時心裏是怎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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