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瞎子一副他真該閉嘴的表情,櫻花妹沒忍住笑了一聲。


    拍了拍身邊還滾燙的水泥台。


    “大叔聽完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國?”


    瞎子一腳踏上了天台:“本來不想的,聽你喊叔叔的時候,突然想了。”


    櫻花妹挑眉:“原來社會的老油子也這麽脆弱。因為外表顯老就破防了。”


    “你別說,再說我先跳為敬。”


    瞎子生無可戀。


    俗話說男人三十一枝花,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妹妹喊叔叔,他從沒覺得時間這把殺豬刀砍得這麽狠。


    那他每天晚上敷的抗衰的麵膜麵霜是什麽,敷的是心理安慰嗎。


    先知也晃晃悠悠的踏上天台的瓷磚,他有些恐高,腿腳發軟差點摔下去,還是櫻花妹一把扶住了他,把他拉到身邊。


    現在天台上,有三個人排排坐。


    雙腿懸空在外,瞎子摘下墨鏡,看遠方被高樓遮擋的半邊夕陽。


    “這邊風景不行,咱們換個視野好的更高的樓層唄。”


    “人家寫字樓刷門禁,進不去。”


    “而且前台問你幹嘛,你說跳樓的,怎麽可能放你進去。”


    櫻花妹斜了瞎子一眼。


    瞎子見她情緒穩定,還能說說笑笑,就知道這姑娘的求死之心比誰都堅定。


    情緒不悲不喜,沒有在乎的事情,工作已經辭了,家人朋友都提前慢慢淡出他們的生活,沒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情。


    她的死亡會像一陣煙霧,隨風消散。


    先知看著麵前的夕陽,安靜地聽倆人講話。


    “除非中彩票一夜暴富,否則普通人根本無法賺到躺平的錢。”


    “每天一睜眼就是賺窩囊費,哈哈。”櫻花妹笑道。


    三人說說笑笑,吐槽著社畜的生活。


    突然一雙手從身後探了出來。


    一把抓住瞎子和櫻花妹的衣領,將兩人從天台邊緣拽了下來。


    “哎呦!”


    撲通!


    瞎子摔得個頭暈眼花,他眯著眼睛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渾圓的肚子,肚子大得看不清臉,再細看發現原來是名孕婦。


    孕婦見三人都望向自己,原本叉著腰的手改成捂自己的肚子。


    “我肚子有點疼。”


    “可能動了胎氣,能幫幫我嗎。”


    瞎子想說這是他聽過最爛的借口。


    一個能“負重”跑二十三樓,臉不紅氣不喘,雙手連拽兩個成年人的孕婦,估計肚子裏的孩子都能落地成金剛。


    這麽強悍的女人,怎麽可能這麽脆弱。


    但總有人吃這一套。


    比如好不容易決定去死的櫻花妹。


    當她看到有人因為擔心自己的緣故,動了胎氣,不管是真是假,內心多少有些自責。


    她最討厭這種麻煩別人,成為別人負擔的感覺。


    櫻花妹趕緊上前詢問,一時間手不知道該放哪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小妹妹,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卿清輕蹙眉頭,雙眼朦朧,整個人宛若西子捧心,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拒絕。


    “對對對,喊救護車!”


    瞎子反應過來,對著先知喊道。


    但先知手機壞了還沒買新的,櫻花妹決定去死了,更不會帶通訊工具。


    三人又看向瞎子。


    瞎子順勢往兜裏一掏,隨後神色一僵,看向麵前三人,理直氣壯地喊。


    “幹嘛!”


    “我急匆匆跑過來 手機都放攤上了好不。”


    很好,他們三個坐天台的,湊不出一台手機。


    卿清覺得自己都要裝不下去了,隻能輕輕往櫻花妹身上一倒,說自己跑過來的過程中,手機不小心摔下去了,她也沒手機。


    櫻花妹聽到後則將這件事暗自記在心上。


    死前要記得補償別人一部手機。


    由於沒法喊救護車,隻能由她和瞎子攙扶著卿清往樓下走去。


    三人沒走多遠,一道沉默已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漂亮姐姐,你也幫我個忙唄。”


    先知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身體僵硬。


    “我恐高,下不來。”


    “你也像拽他倆一樣,順便拽一下我嘛。”


    此時幾人才反應過來他們把這家夥給忘了。


    最後還是瞎子架著先知的胳肢窩,把他拖了下來。


    先知仰躺在天台,朝卿清笑了笑,隨後擺擺手。


    “先送人家去醫院吧。”他說,“我再躺會,等會就到。”


    三人下了樓梯,準備招手打車去醫院。


    但此時正好趕上下班放學高峰期,根本打不到沒有車停下,而且路上很堵。


    瞎子靈機一動,不知道從哪裏搬出一輛三輪車,讓櫻花妹扶著卿清上去。


    他則抄近路,穿過各個犄角旮旯的小巷道,腳下的三輪都要蹬出火花。


    路麵並不是很平坦,三輪車有些顛簸,卿清虛虛靠在櫻花妹身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反應。


    她從隻言片語中猜到真正要跳樓的是自己麵前這個笑嘻嘻的小姑娘。


    但卿清並沒有上前說“人生很美好”這種假大空的話。


    她知道,如果一個人的人生真的美好,不需要別人強調,他自己就知道。


    所以卿清隻是握住了櫻花妹的手,裝作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需要人幫助的表情。


    而她求助的對象就是櫻花妹。


    當自身失去活下去的動力,那就需要外力介入。


    被需要也是一種活下去的動力。


    當然其中的尺度要把握好,不然超過對方的承受負擔,那加速對方死亡了。


    卿清決定從被需要這件事情慢慢引導。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裏悄悄對肚子裏的孩子說。


    咱們一起去救這個姐姐,好不好。


    像是回應媽媽的話,肚子裏的胎兒輕輕蹬了她一腳。


    先知站在23樓樓頂,俯瞰下麵那輛飛馳的三輪車,擦拭嘴角溢出的鮮血。


    幸好身上的袍子是深色的,不會有人看出血跡。


    他敲了敲腦袋,做出反省狀。


    很早之前有人對他說過,命運不可窺視,命運不可改變,命運不可解釋。


    但是次次提醒次次犯。


    這次就遭報應了。


    “下次再也不偷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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