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說那麽小的一個人兒,究竟藏在哪裏?”


    李大富拖著吃夢人走了很久,每個角落和廢墟都找過了,無論是康康的家裏,遊樂場所,學校都沒看到人。


    他甚至去了一趟公廁和化糞池。


    一路沉默的蕭良看到他離譜的行為,終於出聲道:“我也許知道。”


    “那還不快帶路。”


    李大富跟在蕭良身後,來到了城西的邊緣。


    蕭良一邊走一邊說道:“之前和嬸子分別的時候,她說要帶康康去找爸爸媽媽,所以坐上了出城的車。”


    “這裏就是停車的地方。”


    可是入目是一片荒蕪,什麽也沒有,更不可能藏有一個小孩。


    “康康。”李大富喊道。


    “康康!”


    “康康——”


    呼喚的聲音被風帶走,傳得很遠,但康康依舊沒有回應。


    蕭良靜靜站在一旁,看向遠方一片虛無,讓李大富掏出一個雞蛋。


    “康康喜歡雞蛋。”他說。


    之前嬸子得到的兩個雞蛋,一個給了康康,另一半估計也被她留給了孩子。


    李大富有些莫名其妙地從兜裏掏出一個雞蛋,遞給蕭良。


    雞蛋觸手溫熱,溫度放得剛剛好,既不會燙手,也不會冰涼。


    蕭良從中間掰開雞蛋,一半留在手心,一半向前遞給空氣。


    烈風裹挾著黃沙吹過,掀起蕭良雜亂有些長的劉海,讓他不由地眯起來眼睛。


    “康康,這是你奶奶給我的雞蛋,我們一人一半。”


    “你要不要吃?”


    “......”


    “是你奶奶好不容易省下來的,別浪費。”


    “......”


    “水煮蛋的蛋白嫩嫩的最好吃,你喜歡吃蛋黃還是蛋白嗎?”


    “......”


    就在蕭良以為康康不會出現的時候,一雙手穿過透明的帷幕,隔空出現在了蕭良麵前,伸向他手心裏的半個雞蛋。


    隨即康康整個身形都露了出來。


    他雙眼麻木無神,隻有在聽到雞蛋二字,眼珠子稍微轉動了一些。


    康康髒兮兮的小手拿過雞蛋,小心翼翼地剝著。


    零散的蛋黃碎屑漏了出來,他伸出手將那些掉落的蛋黃沫撿起來,放進嘴裏抿,一點也沒浪費。


    見到這一幕的李大富踹了吃夢人一腳,然後控製他將吃掉的美夢吐出來。


    一瞬間,綠意盎然的草地便從康康的腳下蔓延。


    世界變得亮堂,灰蒙蒙的天空變成湛藍,倒塌的房屋恢複原狀,地上的屍體消失。


    死去的人重新從屋子裏走出來,互相和鄰居打招呼,街角跑過光腳打鬧的孩童,一切都在恢複原樣。


    蕭良看著麵前的一幕,發現康康的記憶中的城西,比自己記憶中的美多了。


    在孩子的眼中,破舊的棚屋並不象征著出身的貧窮,而是捉迷藏的好地方,路邊的野花野草都是過家家的完美裝飾物,廢品垃圾堆是等待挖掘的寶藏。


    吃飽飯睡好覺,有朋友有家人在的地方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堂。


    難怪吃夢人嫉妒得想要吃掉他。


    這時候蕭良十分慶幸李大富的能力是精神控製,率先讓城西所有人陷入深度睡眠,然後讓自己成為唯一能吃的人......


    否則,以蕭良自己的記憶,吃夢人恐怕連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康康看到恢複原狀的城西,囫圇把雞蛋含到嘴裏,撒腿往家裏跑。


    可迎接他的是空蕩蕩的屋子。


    康康沒走進去,他期待著裏麵有人能出來迎接自己,就像往常那樣,一邊罵自己不愛幹淨,一邊使勁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但是......沒有人。


    康康終於在等待中想起來了。


    當時他和奶奶一起上了一輛破舊的卡車,準備離開炎城找爸爸媽媽。


    但後車廂裏有個人被汙染,之前一直壓抑著,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在車上變成了低級詭異,狂亂中殺死了所有人,他的奶奶為了保護他,死在了詭異的爪子下。


    一車人就因為他身材矮小,被壓在屍體堆裏,逃過一劫。


    後麵城衛隊找到了他的父母,三人還沒相處幾天,意外比幸福先降臨。


    半個月前的工地上,因為捆綁鋼筋的繩索從空中斷裂,砸中了下麵的工人,六人全部當場死亡,康康的父母就在其中。


    還沒與父母溫存多久,就徹底失去他們,對於康康來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他的親人了。


    “嗚——”


    康康雙眼溢出了眼淚,開始哭泣,聲音越哭越大,最後變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李媽媽看著哭醒的康康,又是心疼又是開心。


    她抱著孩子,摟到自己懷裏,一邊安慰一邊拍著他的背。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


    其他四個孩子也依法炮製,紛紛蘇醒過來。


    解決完最後一個夢境,李大富和蕭良並排站在夢境邊緣,他看向蕭良表情有些別扭,欲言又止。


    蕭良斜眼看著他,等他準備說什麽話。


    李大富忸怩地開口:“那個,別跟人說,我連精神體形象用的都是我老婆。”


    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原來就這。


    李大富不說他都忘了。


    既然對方都單獨提起來了,蕭良還是負責任地點點頭:“好,我會逢人就說你的精神體形象用的不是你老婆。”


    “......”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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